為什麼呢?
因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
隻是那些時光,我覺得或許你也應該厭煩,畢竟那并不美好。
而唯一可以提出來的大計,也因為我的疏忽斷了根系。
無數人的努力心血化為烏有,你本不應該參與其中。
裴厭隻是看着楚稷,他心中很清楚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找個借口搪塞過去,而不是這樣傻愣着。
可他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楚稷戲谑的眼神讓裴厭整個人都十分難受。
最過分的是這份難受,裴厭根本說不上由來。
從心而起的苦澀漫延全身,他很想問楚稷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現在身敗名裂的隻是自己黨系的人,明明楚稷還可以重整旗鼓再次出發。
不過是一次失敗,對楚稷的打擊竟如此大嗎?
大到可以讓他變了性子?
裴厭試着張了張嘴,卻幾乎失聲,該說的話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他隻感覺自己整個人輕飄飄的,仿佛下一刻就要遠去。
門開合,先前那個帶着裴厭過來的掌事一臉焦急的走了上來,她的到來恰好打破了場上的焦局。
楚稷卻是一副你來的正好的樣子,伸手指了指裴厭:“這人我帶走了。”
掌事急的頭上的汗一層接着一層,直接腿一軟就跪了下來,她的聲音中帶着顫栗:“殿殿殿下……他他……這位公子……他不是賣的……”
“哦?”
楚稷擡了擡眼,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掌事硬着頭皮承擔自己的錯誤:“先前是奴搞錯了人,誤将這位公子當成了樓中的小館,這才……殿下恕罪!”
楚稷:“誤會?”
掌事咚的一聲頭磕在了地上,聲淚俱下:“求殿下饒命,您真的不能帶走沈公子……不然我們實在是沒法交代啊……”
因為靠的太近,裴厭似乎聽到楚稷很輕微的歎了一口氣,然後他感覺自己腰上一緊,楚稷的手直接攬了過來。
“那就讓沈家的人親自來找本殿下。”
話音落地,裴厭已經被楚稷拽着離開了雅間,剛出門時裴厭還看到了同樣焦急的樓鑫。
隻是醉意之下,什麼都顯得不是太真切,天旋地轉中,裴厭已經上了楚稷的馬車。
他靠在馬車之中,在一片寂靜下,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不是自己容易醉了,而是他先前在雅間随手撈起的酒,裡面被下了東西。
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目光落在楚稷身上,裴厭正在猶豫着要不要裝裝樣子往他身上靠一靠,但想想,楚稷現在也應該知道自己不是伶人小館,實在是沒必要。
楚稷的神色變化莫測,到了現在已經是一臉的平靜 ,就好像之前在雅間之中對着自己污言穢語的不是他一般。
裴厭的思緒亂飛,唯有楚稷緩緩開口:“叫什麼?”
“沈宴開。”
“沈公子,是要和本殿下回去,還是自己下去?”
馬車不知道停在了什麼地方,裴厭感覺一陣清風吹動車簾,他似乎是有些不明白的問道:“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說這話時他眼角潮紅未消,端的是一副可憐樣子,隻是楚稷好像沒這個憐香惜玉的品質。
“沈刺史的公子,你當真要不管不顧的撞進本殿下懷中?”
他斜靠在了車上,唇角含笑,言語之間多加詢問,看着是一副規勸旁人迷途知返的意思。
可楚稷哪裡曉得,眼前在他車裡面的這位早就不是什麼沈公子,而是一個漂泊了一年的孤魂,是那個最不會迷途知返的裴相。
裴相悠哉悠哉的打量着上下,心中卻有了一點想法。
雖然這個所謂的沈刺史自己不認識,但能讓楚稷好言規勸一二的,大抵也是有交集的。
自己就這樣替了人家的兒子……确實有些不妥,但事已至此,他為沈宴開默哀了片刻,之後才道:“殿下将我帶出來,原來是想說這個的嗎?”
“自然不是。你若是想要知道我的想法,我也可以告訴你,隻是你想聽嗎?”
裴厭想了想:“……我并不想死。”
他清楚現在是個什麼身份,知道楚稷秘密并且能保守住的,怕是隻有死人才對。
自己這個讓大業功虧一篑的罪魁禍首,這個時候還是離楚稷遠一點的好,而且……他确實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裴厭縮了縮身子,伸手去摸車門:“殿下,小人先告退了。”
“你似乎還有什麼問題沒有回答我。”
聲音自裴厭的背後響起,讓裴厭的手直接愣在了空中。
他自然是沒有忘記這個問題的,隻是他以為楚稷忘了。
裴厭的手落下來,就這樣背對着楚稷,緩緩道:“因為我覺得,或許真的會有人為了聽宿敵的醜事豪擲三千金,隻為他取笑一二……可我方才在殿下的眼中看不見一絲暢快,反而有些留戀,我便猜測,殿下對裴相,或許是與世人所理解的,截然相反的感情……
在下也不過是好奇心作祟,這才一時口快,不論言錯還是言對,還請殿下恕罪,日後我再也不會提及此事,權當從未發生過。”
“轉過來。”
裴厭聽從聲音緩緩轉身,楚稷隻是靠的慵懶,臉上卻是完全不相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