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修竹今日沒帶那杆煙,他被楚稷的人喊來這裡的時候還有些迷糊,誰知道這人怎麼突然就聯系他,還二話不說的将他拽到這個地方,又塞了這麼個人見他。
他坐的十分沒有規矩,隻是眯着眼睛,帶着幾分不屑的開口:“你誰?”
此言一出,裴厭第一時間就知道楚稷絕對沒告訴池修竹那句話了。
楚稷這人可真是,就不能提前說出來嗎?也不知道串一下氣,萬一待會池修竹知道他的好兄弟突然活了過來,一個激動昏厥了過去怎麼辦?
裴厭輕輕歎了一口氣,這個重任看來隻能自己承擔了。
他看向池修竹的眼神帶了幾分慈悲:“池掌櫃,你可還那信陵久等之人?”
池修竹的目光瞬間一愣,再次看向裴厭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你怎麼知道?你将她殺了?”
“我閑來無事殺她做什麼?”裴厭差點沒被池修竹的話嗆到,他有幾分狐疑的看着池修竹,“我我我,是我啊!”
池修竹啊了一聲,燈火被他兩弄得四處晃,偷偷返回來靠在門外的人身上戾氣似乎又重了幾分。
“裴厭?”
能知道信陵的,池修竹實在是想不到還有誰了,他十分不确定地問出了聲:“你不是死了嗎?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難道當年你是假死的?”
裴厭靠在椅子上,長歎一聲:“誰知道呢,就這麼眼睛一閉,又一睜,就睜開了,我還在懷疑自己到底是誰呢?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朝着池修竹招了招手,兩顆腦袋湊在一起,聲音也小了一些:“當年楚稷給我的毒酒被人掉包了,然後我被那人偷梁換柱,他再将我的屍體運到江南,又找了幾個高手來給我改頭換面,于是,現在的我就活了?”
池修竹一臉鄙夷:“算了吧,我更願意相信是菩薩顯靈了……我還是不相信,這樣,你寫兩個字給我看看,用我的字迹寫。”
桌邊恰好有紙筆,裴厭随手拿了,紙上浮現出幾個大字,池修竹湊過來看了看,一拍手:“行了,這手仿寫的本是也就隻有你能做出來了,我信了。”
裴厭啧了一聲:“還說我,你聞聞你自己身上那味,蠱蟲還沒清理幹淨呢?我說,靠煙來壓着疼痛,遲早給你人養廢了。”
“那能有啥辦法,不然你給我去蠱啊?”
池修竹伸出手戳上了裴厭的臉,不由感歎一聲:“這世上當真有如此神奇的事情,若是傳出去,禍害遺千年,你的名字怕是與紅顔禍國要徹底脫不開關系了。”
裴厭不耐煩的将他的手拍下來,就聽着池修竹在一旁哈哈大笑。
“你說國師知不知道怎麼應對這種事情啊?不行,你也算是好不容易活過來了,要是讓國師給你弄出去,那你不白跑一趟?裴厭啊,我說既來之則安之,看看如今天下,依舊是那個樣子,有沒有動力了?”
裴厭咬牙:“我真謝謝你了。”
在三言兩語之間,兩人便已經一頭紮入了故友重逢的喜悅之中。
“原來那個狀告縣令的沈公子就是你啊,我就說誰這麼合我心意。”
提起這個,裴厭這才想起來正事,他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能呆多久,但我覺得現在待的挺安穩,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所以你能告訴我,在我走後,朝局如何了?”
池修竹看向遠方:“隻聽聞你被關三天之後賜死,從不露頭的那位露了面,大手一揮給出了個攝政的王位,之後的事情就交給國師處置了,幸好我們平日與你交集不多,才算是躲過一劫。”
這些事情裴厭大概都猜到了,謀反失敗,這是誅九族的大罪,他早在做這件事情之前就全然想好了,所以這條路走到盡頭,他也不算太對不起誰。
唯獨對不起的……
“喂喂。”池修竹敲了敲桌子,“二殿下監國不利,削權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就算你有沒有将他拉下水,此件事出,他也絕對躲不開,你想什麼呢?”
裴厭揉了揉臉:“沒什麼,你接着說,霍将軍他們呢?”
“帶頭造反的裴相已經伏誅,下面的人自然也撈不得一個好下場,更何況霍将軍與此事牽扯極深,節哀吧。
至于裴徹,被發配到了隅城充軍,經過上次事敗,皇宮被裡外清洗了一番,當初我們打通的幾個關系,現在也用不上了。”
想到那個走到哪裡都同他稱兄道弟,說等他當了大官定要護佑山河的霍将軍,裴厭心底不由的泛着酸澀,他攥着拳頭,極力将聲音壓至平穩:“我要邱盡落死。”
“他要死是必然的。”看着裴厭的樣子,池修竹有些不确定的道,“隻是這件事情,你已經付出代價了,你還要做嗎?”
“為什麼不?”裴厭站起身子,他看着十分陌生的手掌,掌心紋路蜿蜒,他笑着道,“既然上天能讓我回來,就說明此事還沒完呢。
你還記得嗎,當年我便說過,此間朝局,貪官腐敗已成常事,高位之人求仙問道,有奸臣作亂,佞臣谄媚,或為财,或為名,看似掌權人實則舉步維艱,這個王朝已經從頭爛到尾了,若是任由他繼續下去,誰來給那些枉死的冤魂找一個交代呢?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藏頭露尾之徒,誰要對付我盡管來就是,不過是一次的識人不清,就能将我打垮不成?
我就是想站在皇帝面前,揪着他睜開眼睛,讓他好好看看他治下的國土百姓成了什麼樣子,若是這天下他管不好,那這高位他就不配坐!”
池修竹看着裴厭,興緻勃勃的道:“那便依舊從前那般,我在外給你們資助,而二殿下作為監國皇子不便出面,大小事務還是交由六皇子傳遞?然後再逐個擊破?”
“不。”裴厭想了想,這條路他已經走過了,走不通,就算沒有一個邱盡落出來背叛,也難保消息不回外露。
這或許真的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再失敗,數年心血殆盡,他們身上背負着的期盼,那些在遠處遙望的人,再無人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一眨眼睛,随後轉頭看向池修竹:“我有一點想不明白,邱盡落那日是如何從三千裡外的蘅州轉身到了長朔,難不成是長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