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蘇念似有所感一般低頭看了一眼，橫在他手腕處的“1|288”故障似的輕微扭動了一下，數字“1”就變成了“0”。

獵殺數量歸零，有人就在剛剛殺夠了“魂”！

透過擦得淨透的玻璃，隐約可以看見公園門口，圍在一起的青年們騷動起來，有人在擊掌，有人在擁抱，更多人注視着被圍在中心的那個高個青年，他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随後慢慢消散在了衆人面前，就像從未來過。

蘇念很輕地眯了一下眼，似乎發現了什麼很有意思的事情。

肖亞菲跳下椅子，嘴角揚了揚，竟然笑出了幾分少女般的天真似的，“我可要去湊熱鬧了，”她眨眨眼，意味深長地看了衆人一眼。

“我也去，”周清越自然不放心她一個人，轉過身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蘇念兩人一眼。

蘇念猶豫了一下，看了江亦一眼。

“一起吧，”江亦站起身，“我已經沒事了。”

基地門口本就引人注目，小秦在衆目睽睽之下殺掉了屬于他的最後一隻“魂”，又一名穹頂玩家成功逃脫的好消息由好事的玩家們口口相傳奔走相告，等蘇念四人到達公園門口時，幾乎半個穹頂的人都聚集在這裡了。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喜色，其實以前穹頂玩家有人成功逃脫時衆人也隻是和同伴口頭歡呼慶祝一下，不至于這麼大陣仗。不過這次小秦離開得實在是艱難，他實實在在磨了一周，這一周的時間裡，小秦連續兩次逼近那個數字，即将到達終點又被其他獨立玩家擠了下去，到今天才終于成功。

“周醫生來了。”“周醫生……”

大部分穹頂的玩家都認識周清越，以前受到過醫生的救助，見他走過來，紛紛點頭緻意。

周清越走在最前面一一回應人們的問候，肖亞菲跟在他身邊，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乖巧的妹妹。每個人好像都沉浸在喜悅裡，笑聲交談聲不絕于耳，公園門口像是變成了個集會現場，仿佛重現了城市陷入末日之前，中心公園的熱鬧場面。自然沒有人注意到周家兄妹身後跟了兩個生面孔。

小沅看見熟人，擠了幾步沒擠過來，遠遠地朝蘇念他們咧了咧嘴，誇張地做了個嘴型——“穹頂牛\批。”

人身鼎沸，興奮的情緒似乎可以感染一切，周清越人緣顯然不錯，婉拒了幾下沒成功就被幾個年輕人簇擁着拖進了人群，肖亞菲壓下眼底的一絲不耐煩，強撐着臉上的笑容，果斷地抛棄了自己的便宜哥哥，憑借着瘦小的身材退到了人群邊緣。

“群體中的個人像沙粒，風可以随意攪動他們。[注]”

青年的聲音不疾不徐，周圍聲音嘈雜，但由于離得比較近，這句話清晰地傳進蘇念耳中。

蘇念感覺耳邊都淨化了一些，他偏了偏頭，“你覺得是道具還是……”

“也許是科學，誰知道呢？”江亦勾起嘴角，“我現在對那個叫沈衍的人有些感興趣了。”

蘇念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接話，目光掃過一個個表情接近狂熱的穹頂玩家們的臉，隻看他們的表情，要說這是某個明星鐵粉見面會都有人信。

但問題恰恰就出在此，這種強烈的團隊凝聚力，這種将每一位玩家都視為自己人，真心實意為了自己人的逃離而由衷喜悅甚至落淚的集體歸屬感，可以出現在剛剛赢下比賽的競技賽場，可以出現在高潮疊起萬人合唱的演唱會，甚至小到中學校園裡班上某個吊兒郎當的同學竟然一舉拿下長跑冠軍的時刻……

人群會歡呼、擊掌、擁抱……從心底翻湧上來那種别樣的激動和興奮可以沖昏人的頭腦，前所未有的團隊榮譽感會在此刻到達頂峰，比任何一項個人的成就帶來的喜悅都還要激烈。

但是在峰麟世界裡，玩家們自顧尚且不暇，危急時刻不落井下石都可以稱得上是莫大的情誼了，沒理由會形成如今的情景。

肖亞菲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蘇念兩人身後，她冷眼看着歡悅的人群，就像看着一群沒有思想的野獸。

“友情提醒，”肖亞菲清了清嗓，聲音裡有一絲詭異，“連穹頂的一滴水都不要喝喔……”

蘇念和江亦對視一眼，讀出了對方眼裡相同的顧慮。

所以……真的是穹頂給玩家使用了道具？就為了撐起這個救助站嗎？

蘇念蹙眉沉吟，他強迫自己不要以小人之心猜忌他人——若是穹頂的領導者始終堅持着守望者的初心，現在确實已經達到了目的，穹頂已經成為了一個堅不可摧的整體，每個成員都和穹頂與有榮焉，這裡甚至比現實世界的團體還要團結美好，隻不過有那麼一點點矯枉過正了而已，但在這巨大善舉面前根本無傷大雅。

但這也給了蘇念一種強烈的矛盾感。為什麼明明是毫無私心的善舉，卻非要養出一群思想一緻又狂熱的群體，這隻是個意外嗎？

就在這時，人群突然更加騷動了一些，還有朝着一個方向湧動過去的趨勢，蘇念望了過去。徐行，還有一個比他個子要高一點的青年迎面走過來。

雖然是第一次見，但蘇念第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袁斯，兩個人走在一塊兒，經過長期訓練的人民子弟兵氣質就更加明顯。和興奮的人群不同，徐行和袁斯皆是一臉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