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男子再度爬牆失敗,不經意地回頭,才發現他倆一般,驚了一瞬,爾後顧不上拍掉身上因為爬牆而沾染上的塵土碎葉,跑到他倆跟前:“大哥!”
蕭嶼打量着他,沒有吭聲。
阿碗也看着他,不打算開口。
“大哥原來你真的不在家中啊,”蕭岓自顧自地道,完全不介意蕭嶼的沉默,“我還以為你歇息了,許嬷嬷怕我打擾你所以才跟我說你不在家中呢。”
蕭嶼忍住想要皺眉的沖動——蕭岓覺得他是在歇息,所以想着爬牆去找他,就沒想過萬一他是跟阿碗在一起歇息的,他進去了會有所不便嗎?
蕭嶼看了阿碗一眼——他隻是舉個例子,并不是說他要跟阿碗睡在一處的意思。
什麼時候起,蕭岓變得如此不着調了?
蕭嶼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看着蕭岓:“你是誰啊?”
蕭岓呆住:“大、大哥?是我啊,我蕭岓啊!”
蕭嶼瞥了他一眼,并不想認這個弟弟:“我二弟不長你這樣。”
“你騙誰呢!”蕭嶼想了想,找補道:“我二弟今年才多大?你這麼大個人,怎麼好意思假裝他的?”
蕭岓神情呆滞,目光轉向一旁他剛剛完全沒有在意的阿碗:“我大哥他、他怎麼了?”
阿碗沉默,她也奇怪蕭嶼怎麼就不認識蕭岓了,不過她思索了一會,很快給蕭嶼找了理由:“上個月小魚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再醒來之後就跟——”她本想說蕭嶼那之後就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不過想到蕭嶼生病的時候,自己還沒有嫁進來,便不可能知道蕭嶼“以前”是什麼的樣的,頓時停住了。
蕭岓聞言看向蕭嶼:“大哥……我、我是說你二弟今年年歲幾何?”
蕭嶼自知先前失言,為今之計,也隻能繼續裝下去:“六歲啊,怎麼了?”蕭岓隻比蕭嶼晚幾個月出生。
蕭岓聞言捂住頭:“六歲、六歲……所以大哥病了一場,又變得跟兩年前一樣不認識我了?”
阿碗挑眉:“又?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嗎?”
蕭岓點頭,面色沉重:“大哥……剛出事的時候,也是認不出很多人的。”
作為蕭嶼曾經關系最親近的弟弟,蕭岓雖然不是很确定,但是多多少少能感覺得到蕭嶼的“傻”跟外邊人所想的不一樣的,比如說,一些年長的人蕭嶼其實是勉強認得出的,但是同輩一些人,那時候他并不怎麼認識,可能是因為記憶回溯到了小時候,同齡人無論是長相還是身高體型變化比較大的緣故吧。
當初他也是花了好幾天,才讓蕭嶼重新相信自己就是蕭岓的。
如今不過是重來一遍罷了——蕭岓面上并沒有氣餒的神色,而是重新看向蕭嶼:“大哥,我真的是蕭岓!”
蕭嶼沒理他,他原本“不認”蕭岓是出于氣悶,本來還以為會露餡,沒想到阿碗跟蕭岓言語之間倒是給他找補回來了,這樣也好,也省得他之後自己再想辦法圓謊。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阿碗若有所思,“原來如此。”難怪她這些日子總覺得蕭嶼跟上輩子有些不太一樣,聽了蕭岓的解釋,好像也能理解一些了。
不過阿碗總感覺哪裡好像不太對,比如說蕭嶼一眼就能認出許嬷嬷和立秋,怎麼單單認不出蕭岓?
隻是蕭岓自己都不覺得奇怪,阿碗便也沒深思。
蕭嶼見阿碗看着蕭岓發呆,沒忍住上前扯過她手臂:“阿碗你别理他!不要跟不認識的人說話,更不要跟這種假裝别人的人來往。”總不能讓他倆又看對眼了吧,好歹阿碗名義上還頂着他“妻子”的名頭呢。
蕭嶼拉過阿碗就走,蕭岓雖然方才就看到了阿碗,不過并不太在意她,如今看見蕭嶼拉着她,瞬間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不錯眼地打量着阿碗看了好一會,又看了看蕭嶼拉着阿碗手腕的那隻手,爾後目光重新移向阿碗的臉,目光灼灼。
蕭嶼依舊是忍着不讓自己皺眉——所以蕭岓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混不吝的,阿碗淺薄無知被人勾弄便也罷了,蕭岓在明知道阿碗是自己的“妻子”、他的“嫂子”的前提下,怎麼還能跟阿碗生了私情的?
所以他果然是早就對自己心生怨恨了嗎?
蕭岓回過神來,走到他倆身側,對着阿碗笑得殷勤,聲音也十分的殷切,甚至有些高亢:“大嫂!你就是我大哥新娶的嫂子吧!我能喊你嫂嫂嗎!”
阿碗愣住,後知後覺的想起,不管是“大嫂”、“嫂子”抑或着是“嫂嫂”,上輩子阿碗都沒聽到蕭岓喊過。
上輩子她覺得沒什麼,畢竟她自己也不太願意承認自己是蕭嶼的妻子,不過蕭岓的表現讓她忍不住想起上輩子跟蕭岓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上輩子好像也是差不多這個時日吧,雖然成親有一段日子,但是阿碗對蕭嶼依舊沒什麼好臉色,在她不知道第幾次試圖甩開蕭嶼的時候,一回頭,撞上了蕭岓幽深的眸子。
不過那時候,她并不知道,當時那人是蕭岓、是蕭嶼的二弟,但能感覺得到,對方面色不善。
如今想來,蕭岓不願意喊她“嫂子”,可能就是他其實并不接受她的身份、不認同她是蕭嶼的妻子吧。
畢竟,蕭岓看起來十分愛敬蕭嶼這個兄長……
不對不對——阿碗覺得腦子裡邊一團亂麻,如果蕭岓真的敬重蕭嶼的話,又怎麼會跟别人一樣,故意來招惹她而意圖折辱蕭嶼呢?就算他再不願意承認阿碗的身份,可是阿碗就是蕭嶼的妻子,别人樂得在一旁看戲看他招惹阿碗,也是因為阿碗明面上的身份就是蕭嶼的妻子。
阿碗實在是想不明白,蕭岓為什麼要這麼做——别人招惹她是想羞辱蕭嶼,蕭岓也是如此嗎?
蕭嶼見阿碗一直偷看蕭岓,心中不忿,将阿碗拉近一些:“怎麼了?”怎麼一直看着蕭岓不放,難不成是餘情未了?畢竟阿碗是記得上輩子的事的。
“沒什麼,”阿碗搖頭,長歎一口氣,不讓自己再去想那些個令自己有些頭疼的問題:“隻是覺得,讀過書的人心可真髒。”她記得,上輩子在蕭岓院裡的那些人,都是蕭岓的同窗,嘴上說着讀的聖賢書,私底下卻又幹着這樣的龌龊事,她遇到的,怎麼盡是這樣的讀書人。
蕭嶼狐疑地看了阿碗一眼,懷疑她又是意有所指地罵人——罵他,畢竟他也是讀過幾年書的。
以及——
蕭嶼覺得自己能識破阿碗的小心思:“你别又想着偷懶不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