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漁隻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段西峤外公送的。
段爺爺年輕時候是個手藝人,做的旗袍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好看,段奶奶有一個年輕時拍的相冊,裡面全是她穿着段爺爺親手做的各種旗袍拍下的。
在段爺爺還未去世以前,周末的時候總會教她和段西峤做一些編繩之類的小玩意兒。
編繩吊着一個不大不小的墜子,繩身是類似小皮筋一樣的灰棕色。
周漁看着段西峤,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段西峤把編繩繞到合适的長度,站到周漁身後,剛拾起一縷頭發,見她這副樣子,吐出一個字:“說。”
“那個……其實我昨晚沒洗頭。”
“……閉嘴。”
“哦。”
過了兩秒,周漁還是閑不住,說道:“你人好好哦段西峤,謝謝你不嫌棄我。”
“……”
周漁感覺頭皮被輕輕扯了一下。
把柄還在人家手上捏着呢,周漁相當有眼力見地閉了麥。
對于段西峤的手藝,周漁是十分認可且放心的。
畢竟是在她家18個芭比娃娃身上鍛煉出來的,不管是高馬尾、丸子頭,還是有一定難度的蝴蝶結半紮、公主頭,段西峤全都不在話下。
三年級那會兒,不論老周和鐘女士怎麼勸,周漁非得在前天晚上就讓段西峤把漂亮公主頭給她紮好,否則第二天就不肯去上學。
小段西峤一開始還慣着她。
後來随着周漁的要求越來越多,發型的難度系數也逐步提高。
小段西峤晚上在夢裡都在編頭發。
導緻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開始躲着周漁走。
小周漁回家在父母的教育下,經過深刻反思,終究不想失去段西峤這個朋友,于是紮頭發這件事不了了之。
如今托尼段重出江湖。
周漁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隻知道有一些熟悉又陌生的情緒在心裡翻湧,終歸是一種很溫情的感覺,如有熱水在身體裡流淌,又覺慶幸。
真好啊。
這麼多年過去了,段西峤還在她身邊。
段西峤動作很快,修長的手指在墨色發絲間不斷穿梭。
很快一個堪稱完美的魚骨辮漸漸顯現。
段西峤繞到周漁前面,捧着她的臉開始給她整理碎發,頭頂的發絲需要扯出來一些制造蓬松感,兩邊劉海則要修飾臉型。
周漁看着近在咫尺男生幹淨熟悉的面容,身上的味道是上次她告訴他的同款洗衣液。
都說專注的男人最有魅力,此刻她算是深深體驗了一把。
想不通明明是一張看了十幾年的臉,可為什麼還是會有時看時新的感覺呢?
全部整理完畢以後,段西峤捏着下巴端詳片刻,把手放下了。
大功告成。
視線下移,這才注意到周漁通紅的小臉。
他心裡一喜,抿抿唇,伸手在周漁眼前揮了揮。
“口水掉下來了,周小漁,你再這麼看我可就要收費了。”
熟悉的嗓音響起,周漁猛然回神,第一反應是摸了摸嘴角的位置,這才意識到這人故意詐她。
她幾乎惱羞成怒:“誰、誰看你了!我看要報工傷的是我才對!”
她一股腦把三個杯子全塞進段西峤懷裡,語速飛快道:“自己接!”
當即就要跑路。
“那你臉紅什麼?”
段西峤卻不願放過她,笑得像是一隻偷了腥的貓,拖着散漫的調子在後面喊她。
“我喝燙水喝的不行嗎?”
講完這句,女孩便羞惱地跑得不見蹤影。
留段西峤一個人在水房,捧着三個空蕩蕩的水杯,勾起的唇角怎麼都放不下。
他感覺自己今天一整天都将有好心情。
而這一切,僅因為一句拙劣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