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漁吃了一顆糖水裡的紅棗,甜味已經被盡數熬煮出,入口軟爛。
她咂咂嘴,再次肯定道:“很入味,比老周煮得好喝。”
因為家裡老周更多遷就的是鐘女士的口味,生姜味會更濃郁,味道也不夠甜。
所以她不大愛喝。
而段西峤這份,奶味濃郁,甜度也剛剛好。
一切的一切都讓周漁無比滿意。
還是段西峤了解她的口味。
“你怎麼不說話?”
見段西峤不說話,周漁探頭探腦把臉伸到他面前,評價道:“我說真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話說你還沒告訴我他為什麼會突然教你做紅糖姜棗奶?”
眼看一杯見底,段西峤伸手把杯子拿了過來,重新倒了一杯。
他錯開她炯炯目光,偏過頭稍顯不自在道:“你是問号成精嗎,這麼多問題?喝你的。”
再一次把杯子遞過去時,兩人手指相接觸。
周漁心驚一瞬,接着秀眉擰起,将溫熱的小手覆于那隻冰涼大掌上。
她懷裡揣着熱水袋,被勒令穿上的外套也很厚,因此手上溫度堪比小火爐。
很快段西峤的手就被她的體溫熨得溫熱起來。
她攥住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皮膚觸感光滑如綢。
她忍不住摸索兩下,問道:“怎麼這麼涼?”
周漁視線往下,這才恍然注意到眼前這人略顯狼狽的裝扮。
顯然是在她說完不舒服以後,便什麼都顧不上急匆匆跑過來找她。
腳上穿的是拖鞋,往上胡亂套了一件外套,拉鍊敞開,内搭的白色T恤薄而半透,未整理過的領口歪歪斜斜,露出半截凸起的精緻鎖骨。
見她看過來,男生前額頭發淩亂地貼在眼睫上,像一隻被踩住尾巴虛張聲勢的貓。
他把手往回收了收,奈何被周漁抓得很緊。
“不喝還我。”段西峤伸出另一隻手。
怎麼看怎麼透露着一股氣急敗壞。
周漁連忙眼疾手快地擋開他的手,悶頭灌了一大口,差點嗆住。
“喝喝喝!”
周漁“哈”了一聲,把空了的杯子再次遞還回去,一邊拉着段西峤的手替他捂手,一邊搖頭晃腦地樂。
她撅起嘴,眼角眉梢俱是得意,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就是擔心我,所以早都提前煮好了。”
“還時時刻刻關注我房間的情況,要不然不可能我一開燈,你就知道了。”她補充證據。
她像是想到什麼,眼珠子骨碌轉了兩下,像一隻狡黠的小狐狸。
突然往前半步,說道:“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叫什麼嗎?”
“什麼?”
周漁停了兩秒,賣了個小小的關子,才伸手指着段西峤的鼻子,神氣地吐出兩個字。
“癡漢。”
“……有病。”
“怎麼,你敢說你不像嗎?”周漁瞪大眼,剛要擺出一系列證據。
段西峤打斷了她,并且回以緻命一問。
“我也想問,為什麼你消息回得這麼快,我合理懷疑……”
“哎呀!”周漁突然踮腳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往下說了。
來自女孩身上甜淡的淺香迎面撲來,對方并不十分不高明地轉移話題道:“你是不是很冷啊,我給你暖暖。”
“……”
兩人皆有把柄在對方手上,雙雙對視一眼過後,撇開頭。
心照不宣地揭過此話題。
段西峤拒絕了周漁塞給他的熱水袋,把保溫杯重新擰好放到周漁手邊,遲疑看着她道:“肚子還疼不疼?實在難受的話我帶你去醫院。”
“好多了!我感覺我現在能立馬出去跑八百,一拳打死一頭牛。”
周漁還在堅持不懈地要把熱水袋推銷給段西峤,說道:“我真不冷,反倒你手跟冰塊一樣,你先拿着用,等會兒再給我。”
“你自己用。”
拉拉扯扯之間,隔壁房間突然傳來悶悶的咳嗽聲,兩息以後重歸于安靜。
窗外烏雲漸漸散開,皎潔月光如水撒下,百年榕樹的翠綠葉片上有醞釀良久的露水陡然劃過,一下就戳破了廚房裡渾身僵住的兩人。
周漁率先松開段西峤的胳膊,不再強求:“行吧。”
段西峤松了一口氣。
時間不早了,他指了指客廳方向,“那我先回了,你也早點休息。”
“别呀,來嘛,我都準備好了。”
“?”
段西峤微微低頭,看見周漁兩手攏着外套,裡面傳來晃蕩的水聲。
她的眼神比今晚的月光還要亮,熱情洋溢地招呼段西峤靠過去。
“……”
“快點!”
她張開臂膀,是一個要抱抱的姿勢。
在一聲聲催促中,段西峤忍不住向前一步。
羊毛絨的外套是去年冬天他陪周漁逛街的時候買的,周漁很喜歡,一整個冬天都在反複穿。
每一寸布料都曾沾染過女孩的體溫,所以才這麼溫暖嗎?
周漁把段西峤的手緊緊夾在手臂下,問他:“還冷嗎?”
“很溫暖……”
段西峤寬闊的肩胛收攏,宛如一隻甘願匍匐的大貓,下颚虛抵在女孩頸窩。
兩人身體貼合,白瓷地闆上映出兩道親密無間的影子,高大的将嬌小的全然籠罩住,舍不得露出分毫
周漁還高興于想出了這個好辦法,沾沾自喜小聲道:“嘿嘿,我用熱水袋,你用我,很公平。”
“……”
近到連聲音都失真的距離。
段西峤額角突突跳了兩下:“閉嘴。”
周漁扭頭就瞪他,就差把“沒良心”三個字寫臉上了,目光中的譴責不容忽視。
段西峤十分淡定,立馬改口:“哦,那我收回。”
“……”
都這麼說了,周漁再計較顯得她多小心眼似的,但還是悄悄伸手在段西峤腰上掐了一把。
她面色如常問:“那我今晚要是肚子不疼,你豈不白忙活一趟?”
“沒關系,以後也能用上。”
“……”
這回輪到對面沒聲了。
吓到了?
段西峤剛擡起頭,就被人從肩膀往後推了一把。
站穩後,發現周漁正用一種近乎看“負心漢”的眼神瞪他,兩腮繃得死緊,氣得不輕的樣子。
“?”
“你回去吧。”
他氣笑了:“用完就丢都沒你這麼快。”
周漁低聲嘟囔:“找你‘以後能用上’的姑娘幫你捂去。”
“……”
敢情他白擔心了。
段西峤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又隐隐有一股道不清說不明的失落。
“算了,你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歎了口氣。
“不是,你怎麼還人身攻擊上了?!”
周漁下意識拔高音量,猛然意識到什麼,往外看了一眼。
“走了,你回房間休息吧。”
段西峤往她額頭上彈了一下,轉身率先往玄關走。
周漁亦步亦趨跟在他表示自己的憤怒與不解。
她壓低了聲音:“你說清楚,我哪裡笨?”
“你不笨,你是天下第一大聰明。”
“……你才大聰明。”周漁回嘴。
把人送到了門口,她扒住門框有些依依不舍。
雖然這人嘴是毒舌了一點,但也不能否認大半夜除了段西峤,沒人會因為她僅僅一句話就專程跑過來找她、關心她。
可能特殊時期的女生都比較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