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飯時間,伍家飯桌上熱鬧許多,有小克在的地方,談話總能不斷地進行下去。
小克講一樁父母輩很喜歡的一位歌手的八卦段子給伍園父母聽,連陸清漣都聽得津津有味,問:“這是真的?”
小克說:“是的啊叔叔,我們去年冬天在日本拍廣告圖,親眼見到的。”
借着話題,伍芬順勢說:“對了園園啊,你爸他們協會不是馬上要去日本考察了嗎,這趟要不你去吧?”
伍園看向父親,不解道:“爸,你不都做好準備工作了?”
去日本考察是市裡的制筆協會組織的,去考察手工毛筆的工藝和商業化流程,有豐富的日程安排,以便小鎮的老師傅們在工作中取長補短。
伍園是知道父親對這趟考察之旅的慎重和期待的,所以父母親不自在的對視都看在眼裡。
陸清漣輕咳:“哦,這個,我最近腰疼犯了。”
伍芬應聲:“對,你爸腰疼,不适合出遠門。”
伍園看見母親不自在地往牆角書桌上瞥了一眼。她看過去,一本字典下面壓着一張什麼,露出紅色的一角。
立刻就猜到了那是沈馳的喜帖,父母在操心什麼自然也不言而喻,不過是怕她和周鳴航在熟人場合碰上了尴尬。
伍園穩了心緒說道:“爸媽,我同小克約好了出國玩一趟,順便考察定制筆的材料。爸爸抓緊調理,出去你們協會車接車送沒問題的。”
小克察言觀色,順從地接過伍園的話:“對呀叔叔阿姨,多難得我們時間能湊一塊兒,我在當地有朋友,一定給伍園做好導遊和保镖。聽說你們在找定制筆的珠寶材料,那邊的原材料絕對物美價廉,咱們還能去做個調研。”
兩人互相接着話,說着遊玩計劃都做好了,随便更換目的地簽證也是個問題。伍家父母質樸但漏洞百出的調女兒離家之計就此作罷。
離開小鎮時,小克在冷不丁對伍園說:“五塊錢,昨天周鳴航在你家對面站着呢。”
……
十月過半,小克戴着墨鏡,拖了兩個28寸的行李箱來到機場。
長腿立定,他從玻璃反光裡看見自己的倒影,刻苦健身保持的身材将在藍佧的白色沙灘上迎來最大化的展示。
他點點頭認可自己,很不錯。
他就看見航班信息顯示屏下一個穿着連衣裙的窈窕身影,腰間系帶勾勒出盈盈身形。
這身影漂亮裡透着眼熟。
小克叉腰滿意地點頭,“五塊錢,預備,跟着哥哥開啟豔遇之旅。”
伍園沒搭理後面招搖的孔雀。
沒關系,小克自顧自慈祥地笑着。
落地再轉車,直到晚上九點抵達落腳城市,海浪聲聲,海風吹拂。
小克那位朋友派了司機接他們去旅店,他還有一些急事在另一個城市處理,電話來了幾個,雲陪同小克入住。
接他們的司機叫桑那,是年紀與陸清漣相仿的本地人,雙方用英文交流沒有障礙。
桑那一邊開車,一邊熱情地同他們介紹自己的家鄉,三面環海,世界遺産地之一,曾被殖民,歐洲風情的建築在沿海的古堡地帶随處可見。
抵達旅店,刻着僧伽羅語的招牌挂在大門邊,随着石闆路入内,錯落林立着十棟紅磚尖頂小屋,每棟小樓屋檐下懸挂一隻暖黃色的燈泡。中心庭院裡幾株高大的椰樹被不知名的熱帶作物圍繞着。
桑那給他們介紹客棧裡他的家人,保潔——他的妻子哈時,兼職的幫工——他的女兒米瑞莎,還有四五位服務生,也是他的鄰裡朋友。
還有一位特殊的成員——一隻黃色的成年大狗。
桑那的女兒米瑞莎隻有十幾歲,正在陪狗狗玩。見到東亞面孔的旅客,大大方方地說了一聲Hi。
小克和伍園各住一個小樓,伍園放好行李出來,狗狗正在隔壁樓屋檐下趴坐着,偶爾扇一下尾巴,空氣被煽動起來,燈光下飛舞的蚊蟲四散開去,又很快聚攏。
見隔壁有人,它又往後退了一步坐着,眼睛看着人,像在審視。
桑那準備帶女兒回家了,米瑞莎再給狗狗順順毛,跟它說:“塔塔,see you.” 塔塔的屋檐在客人姐姐的小屋邊上,她又對着它的耳朵叮囑:“對客人要禮貌哦。”
塔塔又搖了搖尾巴。
伍園聽着米瑞莎喊的“塔塔”不是輕聲,倒是中文裡的第三聲。她半蹲下來,用英語問米瑞莎:“我可以摸摸它嗎?”
米瑞莎總是很開心有遊客喜歡塔塔,它看上去生人勿近的樣子時不時會招來客人們的誤解,她微笑回答說:“可以的,塔塔喜歡人摸摸它的腦袋。”
塔塔身上的毛很短,逆着摸上去便有一些紮手,伍園輕輕地給它順一順,又笑着問米瑞莎:“它叫‘塔塔’,是嗎?”
米瑞莎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點頭:“嗯它的名字叫做塔塔,chef起的名字。”
桑那說:“Tata小時候被遺棄了,一直在附近流浪,不知道是誰是從‘hakuna matata’裡給它取的名字。Chef陳來了以後,把它留下來照顧了,他叫它塔塔。我們也跟着念,就叫習慣了。”
小克放完行李回來正聽見桑那說話,評論道:“看來你們chef也很喜歡獅子王。”
——Hakuna Matata,這句因獅子王被熟知的古老的非洲諺語,意味着放下心結,再無憂慮。
伍園給大狗輕輕撓撓下巴,喃喃重複了一遍“hakuna matata”,她對塔塔說:“或許你的主人把這裡當作忘憂島。”
塔塔嗓子裡發出低低的嗚咽,這個人類掌心帶着熱熱的溫度,撓到它的頭頂和下巴,有點舒适。
米瑞莎聽到伍園這聲低語的“忘憂島”,怔了怔,她向着伍園走近一些,這個和chef同一國度的姐姐說着比chef柔和得多的中文,她覺得這種溫柔和她的臉很匹配。
她的膚色也和陳易很不一樣,不過印象裡chef剛來的時候,是要比現在白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