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開回木屋,整片民宿像個營地,晚上陸續地亮起燈光,熱鬧起來,有孩子在不遠處踢球。
陳易說那是寶石商人的家屬,礦區離島上最著名的禮佛聖地很近,周末是節慶,商人來此收石頭順便中轉,不管收成如何,節慶那天就帶家人離開這裡去聖地了。
伍園猜不到他有沒有去過,本來是不是也打算去。他說他誰也不信,可是米瑞莎說每周日去寺廟是他的習慣。于是她問他:“你要去嗎?明天就是周末了。”
陳易說:“我不去。”
伍園懷疑他不去的原因:“是因為要帶我看石頭嗎?你已經幫我了解了很多了。”
陳易看向踢球的孩子說:“他們很多都是這樣一家人虔誠地過去,我沒有要求的東西,就不去給佛祖添堵了。”
聽上去半真半假,伍園覺得他的員工們肯定是很喜歡他才會容忍他的離經叛道。
他坐在木屋架空的門廊邊,腳踏在泥地上,夜色籠罩下,他不再言行無狀:“我看着他們捧着鮮花,叩頭祈禱,擡頭時每個人臉上都是與神明聯結的神情。我努力去感受這種關聯,可什麼感覺也沒有。”
伍園也坐下來,她的腳放到地上需要腳尖點地,她說:“我猜米瑞莎他們很希望你再努力一點。我聽她說你每周日都去的。”
陳易的肩膀自然地垂下來,手撐在地闆上,把他的困惑告訴她:“如果一個人很信任神明,但神明始終沒有看顧過她怎麼辦呢?我想跟佛祖問清楚這個問題。”
伍園聽他講的更像是“我想跟佛祖算清楚這筆賬”,更不敬了。
陳易在進門前把塔塔的牽引繩遞給她:“要不要讓塔塔陪着你?新的地方有塔塔在,能休息得更踏實。”
伍園想了想,很無私的建議,但是塔塔同意嗎,他自己放心嗎。
陳易說:“塔塔很喜歡和你待在一起。”塔塔隻要不遠離一個人,那就是很信任那個人,它對人的感情表現出兩極,沒有中間過渡帶。
塔塔仰頭瞧着他們遲遲不進門,猜他們在争取晚上它的歸屬權,人類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是會格外依賴小狗的。
最後應該是人類姐姐赢了,它跟着進了中間的屋子。如果主人需要的話,它也可以跟着他走,但跟着香香的人類姐姐進香香的屋子也沒有不好的地方。
塔塔乖巧地坐在洗漱間的玻璃門外面,守着人類姐姐洗澡,伍園站在花灑下,看見磨砂門外塔塔端坐的輪廓,閉上眼睛放心地沖洗頭發。
她換了衣服打開門,端坐的塔塔搖搖尾巴,又聞見了桃子的清香。伍園蹲下來,手指碰碰它的臉頰:“謝謝你呀,我帶你去洗腳好不好?”
塔塔渾身的抗拒在發覺花灑隻沖洗它的腳之後減弱了許多。可惜的是人類姐姐洗得太慢了,和它主人比起來。像怕它受傷一樣,用撓癢癢的力道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地給它搓洗。
陳易敲門時,伍園正蹲在椅子前,塔塔坐在椅子上,不情不願地伸出前腳掌,她隻得用了點力氣按住它給它擦腳。
看見塔塔挪動着搖尾巴,她就知道是陳易在敲門,她一隻手繼續按着塔塔的前爪,半起身往門邊傾,轉動門把手,目光所及是來人的褲腿和拖鞋,她說:““請進。”又挪回來繼續給塔塔擦幹。
陳易站在門邊,看着她略顯滑稽地移動到了塔塔面前。她的頭發還半濕着,耳邊垂下來一小撮濕發,水珠快要浸潤到她薄薄的臉頰皮膚裡。
陳易伸長手臂,把洗幹淨的那袋子漿果放到門内的櫃子上。塔塔挺着胸,對着門口的主人哼哼。
正在給塔塔擦腳的伍園額頭碰碰它的鼻子,笑說:“告狀啦。”
陳易聽她說叨:“技術不熟練,我給塔塔洗泥巴洗得久了點,它坐不住了。”
陳易靠着門框,不緊不慢地揭塔塔的短:“塔塔愛去水邊玩,但是又怕水,尤其不喜歡洗澡。”
他見她安慰地摸摸塔塔的爪子:“我們總要有點美中不足,對吧。”然後蹲着換了個方向,還是很耐心地給塔塔一點點擦幹後腳,用的是下午給他的同款毛巾。
陳易對着塔塔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悄摸示意它再耐心一點。
完工後伍園撐着椅子站起來,陳易才指指桌面說:“漿果洗過了,你們可以吃。”他又從身後拿出一個折疊的墊子:“這是塔塔的睡墊,晚上可以給它鋪上。”
伍園接過,他的另一隻手又拿出一個折疊的小吹風機,問道:“吹風機需要嗎?”
伍園見他已經換了衣服,頭發幹燥清爽,接過說:“我找遍了房間也沒有,這是你帶來的?”
陳易說:“嗯,出門順手帶上了,這裡房間沒配吹風機。”
塔塔繞着它的主人嗅了又嗅,也聞到了清新的味道,但是沒有這個姐姐香。在主人拿出吹風機時它立即蹿到了床腳邊,它就知道早上主人翻箱倒櫃找出這個小吹風機是要給它洗澡吹幹用的。
——“謝謝。待會要吃泡面嗎?我在煮水了。”伍園說。
——“我在煮粥了,晚飯喝海鮮粥怎麼樣?”陳易同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