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霖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當冰絨水蛾從腦域中自行跑出來并為她擋下差一點就插進要害的匕首後,被禦靈抓住肩膀飛上半空的白霖溪才發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她很确定,餘月看她的眼神,根本不是一個剛剛完成注冊的新手禦靈師的眼神。
——而是...極為冷漠無情的、仿佛看待将死之人般的眼神!
這是蔑視嗎?
她咽下喉間的緊澀,輕輕地顫抖着。
幸好處于安全地帶,她有些慶幸地想,于是試圖停止自己顫動的身體,卻發現根本無法控制。
這是來自生理反應的懼怕。
白霖溪咬了咬牙,想要用語言支撐起自己的自信。
但在她說話之後——餘月的匕首型禦靈竟然變幻為了她從未見過的形态!
那是什麼?
成長于禦靈世界的白霖溪從未見過那種東西——禦靈世界自古以來便是努力開發以禦靈為首的戰鬥力,除了冷兵器以外,火器都鮮有發明。
更别提手槍了。
白霖溪看着處于地面的餘月将耳夾放到了耳朵上,然後及其熟練地将精神力附着在禦靈之上。
瞬間,白霖溪竟然感受到了來自同階的壓力,龐大的精神力如同一張緊羅密布的大網,将整個場地覆蓋。
落在白霖溪和冰絨水蛾身上的精神力格外脆弱,但幾乎将他們身上的每一處都包裹了起來,分毫不差。
僅僅一瞬,冰絨水蛾就用自己的精神力沖破了這層束縛。
白霖溪皺着眉,繼續指揮着冰絨水蛾使用技能攻擊,但每一次,
每一次!
她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所有行動仿佛被餘月預知了一般,僅有幾次打中了她。
可代價是,白霖溪已經被餘月禦靈攻擊了好幾次,被攻擊的次數遠遠超過自己成功擊中的次數。
終于,她的精神力在交火之中接觸到了餘月的精神力——這個小怪物的精神力竟然和她禦靈的精神力幾乎同頻!
開什麼玩笑——!?精神同調?
她和她的初始禦靈那麼默契?
可是她明明應該剛剛簽訂契約啊??
這是個新人?這是哪裡來的怪物新人??
餘月不知道白霖溪的内心已掀起驚濤駭浪,她隻是專注并享受着與厄洛斯的共同作戰。
如同之前千千萬萬次。
“檢測到資料庫中生物——冰絨水蛾,資料庫實際數據已更新。”
“正在分析場地重力指數——已完成。”
“正在分析敵對勢力精神力動向——已完成。”
“檢測到敵對生物——冰絨水蛾右後方的翅膀有微動,往左前方三點鐘方向飛行的概率為70.32%”
“餘月,2秒内朝着右前方一點鐘方向射擊。”
餘月在聽見指令的第一瞬便進行了射擊——
她的精神力包裹着厄洛斯的精神力從槍口傾瀉而出,經過厄洛斯的計算與加速度後,精準地打中了抓着白霖溪飛行的冰絨水蛾。
冰絨水蛾躲閃不及,金虹相間的精神力重重地将它的翅膀穿過,它哀嚎一聲,晃晃悠悠地降低了飛行高度。
“堅持住,冰絨水蛾,使用【凝結】!”
白霖溪見冰絨水蛾被命中,在不清楚對方招式威力的情況下使用了【凝結】。
【凝結】是冰絨水蛾這一種族的特殊技能,冰絨水蛾隻能由雪融蟲在冰與水的交界溫度進化,它們對于“冰點”溫度的掌握性是其他禦靈不可及的。
【凝結】一招可以将空氣中遊離的水元素聚集起來,為己方增加優勢,也可以形成冰霧,擾亂敵方視線。
濃厚的冰霧随着冰絨水蛾翅膀上冰晶的灑落以其為中點擴散,很好地遮蔽了白霖溪的身影,降低了場上的溫度。
身着單薄衣物的餘月幾乎覺得自己腦子都要被凍起來了。
“觀測得到嗎,厄洛斯?”
“我并不是脆弱的人類,所以。”
厄洛斯沒有多說,通過和餘月的精神力共鳴,在腦域中共享了它看到的畫面——紅外探測與溫度探測功能清清楚楚地暴露了白霖溪的身影。
餘月樂了,因為很顯然,迷霧中的冰絨水蛾正在凝結着能量準備偷襲她呢。
餘月壓低身子朝前一滾,又射出了兩發子彈——
但這次不一樣,她用【工作台】将精神子彈與被打落的訓練場牆皮随手合成了一下,合成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好東西。
【牆皮子彈】:以不知名材料牆皮為外殼,内涵精神力的手槍子彈,因為牆皮過于脆弱,所以在射中目标後會産生精神力震蕩。
經過厄洛斯加速後的兩枚牆皮子彈僅有一枚射中了冰絨水蛾,另一枚掉落在白霖溪腳下。
畢竟和人也隻是剛剛認識,沒必要下重手。
轉瞬之間,那枚射入冰絨水蛾身體的子彈爆裂開來,餘月強大的精神力瘋狂地轟擊着冰絨水蛾脆弱的身體,它掙紮了兩下便徹底昏死了過去,喪失了行動能力。
而那枚掉在白霖溪腳下的子彈自動炸裂開來,波及到了周圍的區域。
白霖溪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強烈的精神震蕩所擊中。
大腦好像被扔進了洗衣機一般,腦域被他人精神力沖擊的難受感讓她忍不住跪地幹嘔,等到稍微平靜一些之後,強烈的耳鳴聲又剝奪了她的一切思考能力。
白霖溪昏了過去。
...
“我...輸了?”
迷蒙之間恢複了意識的白霖溪有些不可思議——好歹她也是初級禦靈師榜單上前100!而那位叫餘月的新手禦靈師連榜單都沒資格登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擰着眉,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怒氣沖沖的治療師和同樣氣鼓鼓的治愈花苞
——以及在他們對面挨罵的餘月。
“你們切磋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分寸!精神震蕩!你也想得出來這種招式朝着人用!”
“哈呐哈呐!”(治愈花苞憤怒的呐喊聲)
“什麼?你說你避開了要害!廢話!要是不避開要害你還想怎麼樣!”
“哈呐!!!”
餘月被訓得擡不起頭,但她也知道自己有點過分。
從原本那個殘酷又黑暗的世界帶來的腦子還沒有适應現在這個和過家家一樣的和平世界,雖然身體換了,但思維習慣和技巧卻很難改變,不知不覺就下手重了。
“對不起對不起...”
“該和我說嗎!和受害者說去!”
白霖溪先是檢查了腦域中冰絨水蛾的狀态:已經被治愈花苞恢複到僅剩疲勞的健康狀态了。
而後又大緻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嗯,和冰絨水蛾差不多,僅剩疲勞和精神力幹涸這兩個負面影響了。
她看着低頭道歉,汗流浃背地說對不起的餘月,莫名聯想想到了她戰鬥中的表現,巨大的反差感不讓她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悅耳的笑聲打斷了餘月的忏悔,餘月三步并做一步快速來到了白霖溪的病床前,真摯地将在腦域中拟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道歉腹稿一股腦全部向白霖溪倒了出來。
幫了自己的好人不應該被傷害,白霖溪畢竟也貢獻了十分之一的進度。
白霖溪在餘月誠懇的道歉聲中笑彎了腰,餘月見白霖溪根本不理會她的道歉,有些無奈地哭喪着臉。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