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搖頭感慨：“緣法啊……緣法……”

師父讓他去劍神留下的萬劍圖陣中去學劍。

身後隐隐傳來師兄跟師父争論的聲音。

“不疑！你要糟蹋你師弟的天賦嗎！你難道看不懂，劍神之劍，非他莫屬？”

江雪向身後遙遙望了一眼。

什麼天賦，他不明白。

想留在靈玦宗，他隻能學劍神的劍。

手心的傷即便包了絹帕依舊生疼，江雪提着長劍，孤身一人向劍陣走去。

靈玦宗曾有無數不自量力的先輩入陣，企圖獲取劍神傳承，無一例外死在了劍陣裡。三百年前有過一位長老入陣，他稍微特殊一些，沒被劍陣所殺，而是老死了在與萬劍搏殺的年月中，此事在江湖傳言中亦有記載，一代風雲人物就此銷聲匿迹，令人歎惋。

學不會就破不了陣，破不了陣就出不來。

江雪用了十天破陣。

破陣的時候，李不疑在現場。

瘦小的人影從劍陣中走出來，入陣前帶的劍已經碎了八成，劍片之間粘連要掉不掉，周身環繞的靈力并不磅礴，卻圓融貫通，顯然，他真的取得了劍神傳承。

自劍陣走出的江雪滿身煞氣與劍痕，神情沉靜得吓人，那是和少年拜入師門時一模一樣的表情。好像經曆生死，十天破陣，達成無數前輩傾盡一生也無法實現的成就之人不是自己一樣。

江雪隻是看到逆光而立，好像在等自己似的人，是師兄。

李不疑的表情令人辨認不清。

他想說，師兄你别生氣，我不練劍的時候，就跟你學認仙草、編螞蚱、畫陣法。

他多花了十天的時間，他出來了，所以别生氣。

江雪認真地看李不疑，雙腿驅使自己走近，卻越看越陌生。

才十天，就有些陌生了，怎麼回事呢？

他想起來，他和師兄隻認識了一天啊，這麼快就有十倍的時間是分開的了。

現在說什麼話，都顯得既交淺言深，又自作多情。

結果還是走過去了。

因為師兄真的能為隻認識一天的自己拼命。

他想起那把試圖擋在自己身前的劍，走到最近的距離，也沒能看清李不疑的表情——

李不疑直接一把将江雪抱進懷裡，也不管會不會蹭到江雪的傷，抱得緊緊的，往江雪嘴裡塞了一塊糖糕。

“真厲害啊冰冰，不愧是我的師弟。”他的聲音裡滿是真心實意。

師兄确實是在等他的。

這十天來的忐忑，在劍陣中新添的傷口，都和塞進嘴裡的這塊糖糕一起融化了。

江雪任師兄抱着，仔細地咀嚼糖糕，暖烘烘的懷抱捂得人發昏。

一塊糖糕吃完，李不疑還是沒有松手。

江雪疑惑，拉了拉師兄的袖子。

“冰冰，你怎麼捂不熱乎了，比我的劍還涼。”李不疑問。

聽李不疑這樣說，江雪才發現自己的劍意沒收回去，傳承自劍神的古老煞氣自帶深入骨髓的恐怖，給人的感覺下一秒就要身首異處，師兄怎麼敢抱上來的。

江雪當即從師兄懷裡鑽出來，想往後退，被師兄抓着手跑不掉，掙紮得像隻受驚的兔子。

抓着自己的手很穩——劍客的手能不穩嗎——怎麼都甩不掉。

“别怕。”李不疑說。

我沒怕啊我是怕你怕。

江雪有點急了，越急越控制不住，周身混亂的煞氣往李不疑身上沖。

李不疑神色毫無波瀾，秀美的桃花眼裡如同裝了一池秋水，唇角勾起的弧度清雅脫俗，自然而然有着撫慰人心的魔力。

“别怕。”那雙大手将自己的手包住，有節奏地輕搓。

随着李不疑的節奏，江雪小口呼吸，終于找回了平時的狀态，身體開始漸漸回溫。

“還能控制，這樣很好。”

李不疑點頭說道，對着江雪的發髻一陣亂揉：“現在有兩個驚喜，一個，你已經吃了！另一個……”

江雪的眼前突然多了一把烏黑外鞘的長劍。

仔細查看，這劍既不像李不疑的佩劍一樣足三尺，也不像大長老藏在袖間的短劍。而是一把截斷的三尺長劍，刻意在兩尺七寸的地方重新打出劍尖，變作一把兩尺七寸的長劍。

“送你的，喜歡嗎？”

這是師兄送他的第一件禮物。

江雪點頭，也說出了心裡的疑問：“怎麼短一截？”

李不疑哈哈一笑，撓頭：“我可不想死在冰冰的劍下。這劍長兩尺七寸，是專門為你定做的，有了它，你就可以和師兄師姐一起練劍了。”

那日情勢緊急，沒能阻止江雪入陣，既然江雪幸而未死，沒有理由讓師弟繼續去萬劍圖陣搏命。

旁人用三尺劍，江雪就用二尺七，省下三寸餘地，免得出招飲血。

如此一來，劍神不會再造殺孽，引來天劫。

是個妙法，隻是……“師父同意嗎？”江雪問。

李不疑輕描淡寫，語氣微冷：“我讓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