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疑第一次慶幸自己離開師弟。
無論是前世,還是這輩子在靈玦宗,他印象中的冰冰總是乖巧的,他像是習慣了寄人籬下,不敢說出自己真正想要什麼,一味地想讓自己對别人有用,明明有世間最鋒利的劍,這把劍幾乎不曾為自己而揮過。
他第一次看清,困住劍神的不止有陳腐的靈玦宗,還有自己。
這樣很好,李不疑想。
就這樣利用靈玦宗,利用他,做冰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冰冰不應該為靈玦宗而活,也不該為他而活。
江掌門身上鮮活的生命力,讓籠罩在曾經的李掌門心上的陰霾逐漸消散。
“花月,你在聽嗎?”江雪推了一把折扇半遮表情的花月,眼睛眯縫着看自己發呆,笑得真傻。
李不疑:“嗯嗯,在聽在聽。”
江雪狐疑地看了一眼花月,師兄教過他,水至清則無魚,他還是不戳穿了,于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據小祁說,學習進展快的靈玦宗弟子已經來萍鄉城裡了,我身為掌門,今天要去見一見的,然後将人帶到風雲商行登記備用,加練時間的确緊張了些,不知能否起到作用?”
李不疑道:“現在隻要能做出分級就夠了,有江掌門的修行之法,日後穩定産出必不是問題。”
江雪點頭:“這樣最好。第二項工作是,陪我在萍鄉城内走走。”
李不疑微微詫異,冰冰可不是會對逛街感興趣的性子,問道:“要做什麼嗎?”
江雪沉默了一下:“吃飯。不要小看。”
見花月表情奇怪,江雪補充道:“到時你就知道了,我是信任你才叫你……”
就是單純想找朋友一起玩吧,果然還是個孩子。
李不疑善解人意地接話:“那我的第二項工作就是陪江掌門吃飯,勝武之會召開在即,确實是項需要重視又略帶危險的工作呢。”
江雪直覺李不疑說的危險和自己想的不是同一種,問道:“怎麼說?”
李不疑:“試探啦投毒啦,參加勝武之會的可并非全是光明磊落之輩,江掌門放心,我會替你試毒的~”
江雪拒絕:“不用。”
萬一真的有毒,自己好歹有修為,花月一個凡人,被毒死了怎麼辦?
看花月偷摸笑起來的表情,江雪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什麼投毒?花月就是想逗自己,這厮嘴裡說出來的話果然不可信。
花月喜提江掌門劍鞘打擊一次。
.
靈玦宗北璧參加勝武之會的事,已經在抵達萍鄉城的修者中間傳開了。
這裡沒人在乎江雪的掌門身份。
北璧劍神,出劍必殺,飲血封喉。
傳聞是神乎其神,可惜無人見過。
據說,靈玦宗北璧江雪雖然取得劍神傳承,長期使用一把兩尺七的殘劍,劍雖出鞘,卻從未取過人的性命。
現在的傳聞,都是從殘劍不敗的戰績和千年前舊劍神的戰績遷移而來的。
舊劍神可是近幾千年來唯一一位飛升的修者,他的劍驚天地泣鬼神,獲得他傳承的新劍神,理論上是不會差的。
但聚在這裡的是一群武夫。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在座沒一個因所謂的殺劍而退縮的,沒有比過,誰知道強弱。
啟其明就是其中之一,他出身南陵百宗中一支專修劍的宗門——劍宗。
劍神是劍宗的傳說,出身劍宗的人,沒人不仰慕劍神。
南陵有一百陵,一百宗,這一百宗裡,沒一個對靈玦宗心服口服的。因為靈玦宗用來鎮山的寶玉,正是出自南陵一百丘,當年如果不是雲華真人取走了南陵的寶玉,現在得天獨厚的寶地分明是他們南陵而不是靈玦宗。
說歸說,慫歸慫,真跟靈玦宗正面剛是不敢,當世第一顯宗不是鬧着玩的。
但劍神本人的劍,沒有一個人不想見。
現在有個機會正大光明領教靈玦宗的劍神傳承,南陵百宗的修者聞着味就來了。本來人間世家的比鬥跟他們關系不大,有這時間還不如在山裡多吸兩口靈氣,現在拼着自降身價,也要來萍鄉找世家雇傭自己,作為武衛代為參與勝武之會。
世家找武衛參戰,類似的訂單通常挂在商行,以商行中介,評估市價,顯示公平。
畢竟江湖廣大,誰都能吹幾句戰績,定價可不好定的。
啟其明來到風雲商行,聽見前面一群人中間似有騷動。
“煉氣?築基?那是什麼東西?”
“我看不如我這精鐵闆斧,爺爺我是青州百人斬,該給我定最高的價。”
“狂言。此人不過煉氣初境,你可以會一會他。”說話的人一身白衣,氣質冷冽,腰間别一把三尺青鋒,他轉身向後,從身後的人中點出一個人應戰。
闆斧漢子大笑着開戰。
有風雲商行給各位定價,這場比鬥立刻有了彩頭。圍觀的人都在看兩人比鬥,躍躍欲試。
啟其明表情裂了。
旁人不知道,他這個劍宗弟子還能不知道嗎?那個帶了一群靈玦宗弟子站在最前面,神情淡漠觀看比鬥的人,不就是當代劍神北璧江雪嗎?
為什麼劍神不打,劍神在看别人打啊?
劍宗弟子關于劍神“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的幻想碎裂了,按啟其明原來想的,劍神既然來到萍鄉,此刻萍鄉城内,應當已是血雨腥風,雞犬不留,隻等他們劍宗弟子前來讨教。
江雪對自己在南陵百宗中的魔頭印象無知無覺,繼續指揮靈玦宗弟子應戰。與風雲商行是初次合作,這是個證明交易價值的好機會。
“煉氣初境。煉氣初境。無修為。煉氣中境。”來人一一挑戰,劍神始終能挑出合适的人應戰,靈玦宗一再獲勝,風雲商行的人滿意地在紙上寫寫畫畫,靈玦宗弟子面露欣喜,想必拿到了不錯的價格。
隊列不斷向前,不多時,啟其明已經站在隊列的最前方。
他呆呆地看着操持俗務的劍神,整個人是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