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昕迷茫地睜開眼,天花闆是熟悉的米白色,窗簾拉着,陽光從縫隙中斜斜落下,空氣裡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下一秒,劇烈的痛意從大腿根處襲來。他下意識地動了動,腳踝傳來一陣冰冷的束縛感——是鎖鍊。
宋昕怔住了,低頭看着自己赤裸的身體,皮膚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痕迹,暧昧的咬痕沿着脖頸蜿蜒至胸前,幾處泛紅還未完全褪去。他本能地蜷縮身體,卻發現手腕同樣被拘束着,冰涼的金屬圈磨破了皮膚,微微滲血。
他渾身發抖,聲音沙啞得像是磨過沙石:“……怎麼回事?”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顧銘走了進來,手上端着托盤,餐具間瓷碗微微碰撞發出輕響。他一眼就看到宋昕睜着眼呆呆地望着自己。
兩人目光相觸,空氣一瞬間變得凝滞。
宋昕率先開口:“你到底……要做什麼?”
顧銘腳步頓了頓,沒說話。他當然不能告訴宋昕,那一夜他在發病時差點咬斷自己的手腕,甚至在意識模糊中想從窗戶跳下去。是他一夜未合眼,抱着昕昕死死不敢松手,才熬過來。
而醫生告訴他,這病短期内無解,隻能通過壓制與控制緩解發作期,否則,宋昕會像烈火焚身般地折磨自己。
“昕昕,我沒有惡意。”顧銘放下托盤,語氣溫和,“你先吃點東西。”
宋昕卻側過臉,倔強地别開頭:“我不是你的性玩具。”
顧銘坐在床邊的小凳上,神色沉靜,語氣一如既往地平穩:“我從沒把你當玩具。”
“那你放我走。”宋昕的胸膛起伏得厲害,情緒像是被點燃了,“還是說,你氣不過我出軌?氣不過我給你戴了綠帽子,所以才這麼報複我?”
顧銘沉默了一瞬,眼神微斂。他的唇線緊抿,動作緩慢地端起一勺湯,遞過去。
宋昕猛地偏頭躲開:“顧銘,我承認對不起你……但兩個人之間出問題,你不能隻怪我一個人!”
顧銘的手一頓,指尖輕輕摩挲着瓷勺邊緣,他終于擡眼,眼神沉沉地盯着宋昕:“好,昕昕,那你告訴我,我哪裡有問題?我哪裡做得不對?”
宋昕被顧銘直勾勾的視線盯得面上發燙,他知道顧銘的言外之意,沒有人說過他哪裡不好,身邊無論是親戚朋友還是宋恩,都覺得顧銘是一個标準的好丈夫。
他一個人養家,照顧宋昕,還幫他解決了宋家的隐患,宋昕甚至都不需要工作,每天過着潇灑自由富裕的生活,還有哪裡不滿足的呢?
或者說,他到底哪裡做得不對呢?
顧銘真的不知道。
宋昕咬着自己的嘴唇,很用力,直到舌尖嘗到了鐵鏽味,他才堪堪松嘴,垂下眼睑,回避了顧銘的質問。
見宋昕像個鴕鳥一樣回避,顧銘無奈歎了口氣,重新拿起碗筷,說:“先吃點東西,不然一會你又要胃疼了。”
宋昕閉嘴。
顧銘說:“不要跟自己身體過不去。”
這句話就像一把利刃,精準無誤地插進宋昕的心髒。
為什麼顧銘還要關心他?明明是他囚禁自己,還要裝出一副好人的模樣來令人作嘔,明明看不起自己,還要在外人面前裝出一副恩愛的模樣。
凡事皆有代價。
宋昕想要錢,就要學會如何成為一個上位者心愛的玩物。
可是現在,宋昕想要自由,卻沒有人告訴他,怎麼樣在一段親密關系中和解。
隻有殘破不缺的自尊驅使着宋昕前行。
宋昕咬住顧銘遞過來的勺子,粥的溫度和鹹度都很合适,還加了他最喜歡的小蝦仁來調味,又鮮又香。
“還要再吃點嗎?”不知不覺一碗粥已經吃完了。
宋昕搖了搖頭,“吃不下了。”
“好。”
顧銘讓人把東西收走,恰巧球球跟着下人的腳步一同進了卧室。
宋昕不讓球球進來,因為球球會掉毛,上次沾在他的一件外套上,害他在一場聚會上出醜,從那以後,球球就被剝奪了進卧室的權利。
眼下宋昕自認不是這裡的主人,也不再管貓咪,任由它腳步輕盈地跳上床,乖巧地躺在宋昕的身邊,露出柔軟的肚皮。
“喵喵——”球球想要宋昕的摸摸。
宋昕沒有動,因為他被鎖着。
而顧銘就在這個時候給他解開了,對上宋昕錯愕的眼神,顧銘嘗試解釋:“不是想鎖着你。”
隻是害怕我不在的時候,你會做傻事。
宋昕被他一如既往的溫柔語調弄得渾身不适,他們之間的關系破碎不堪,根本就不合适再見面,又或者用這種粉飾太平的态度對話。
宋昕抱起球球,球球乖乖地貼着許久不見的主人,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着宋昕的掌心。
顧銘看着一人一貓相處和諧的樣子,淡淡說道:“它很想你。”
宋昕一僵,他也想球球,畢竟是真心實意養着的寵物,就算平常都是仆從在照顧它的起居,可他的名字是自己起的,貓也是自己在貓舍裡一眼相中的,時光醞釀的點點滴滴就像醇酒,越久越香。
宋昕摸着球球柔軟的毛發,終于開口說道:“我要帶球球走。”
宋昕看向顧銘,這場婚姻他什麼财産都沒要,隻要一隻貓,想必顧銘不會不同意吧,而且他都要和林小姐成婚了,家裡還養着前夫的孩子算怎麼個事。
顧銘沒有直接答應,隻是低下頭,像是随口問了一句:“你确定要帶它走?”
宋昕點點頭。
他以為這隻是一個形式上的詢問,卻沒想到顧銘下一句就是:“球球一年進口凍幹十二萬,主糧四萬,罐頭七萬五,洗護、疫苗和體檢加起來也要七八千,貓砂、玩具、營養膏、驅蟲藥這些不算進雜項,每年還得預留五萬應對突發疾病。”
他擡眸看着宋昕,不像是壓迫,隻是簡單的陳述事實:“如果以後年紀大了,可能還要做手術、上老年處方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