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川鶴子一邊跑一邊擦嘴,感覺跑得差不多了,才在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停下來。哭不出來隻能用力揉揉眼眶,再搓搓臉,準備開始戰鬥。
貝利尼離得最近,也是最快追出來的。沒有經過體能訓練的女人,速度很慢,他一直不遠不近地墜在櫻川鶴子身後。見她停了,也慢慢地停下腳步,在她兩米遠的地方站定。
看着背對着他,瘦削肩膀微微聳動的櫻川鶴子,貝利尼伸出的手想到什麼似的,又收了回來。放輕聲音:“波本……經常這樣對你嗎?”
櫻川鶴子仿佛被刺了一下,偏着頭,語氣硬邦邦:“我想這和你沒關系,如果你是想來看我笑話,現在也看夠了吧。”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無言了幾分鐘,貝利尼才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有點擔心你。”
櫻川鶴子驚訝地看過去,對上一雙真切關懷的黑色眼瞳。真切到她一時分辨不出他是真情還是假裝。她一瞬間産生了一種錯覺,她和貝利尼的關系很好。
但很快她又轉回頭,雙手環抱着,一副抗拒的樣子。良久的沉默之後,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抱歉,我不應該對你發火的。多謝你的關心。”
貝利尼:“那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這個問題不應該問我,”櫻川鶴子臉上浮現出一絲厭惡,“我想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
是啊,畢竟決定權不在她手裡。
貝利尼又默然了一陣,突然說:“那蘇格蘭……”
櫻川鶴子打斷他:“不要提他。”
貝利尼驚訝地瞥了一眼櫻川鶴子,她背對着他,沒看到他眼裡一閃而過的了然。得到這樣的答案之後,他沒有多作猶豫,“波本如果為難你,你可以來找我。”
櫻川鶴子的身體抖了一下,五指摳着衣服,内心正在掙紮。半晌後,她搖搖頭:“我不想把你也卷進來。波本心眼小,你要是被他記恨上,以後做任務都會被使絆子。我是醫生,他也隻能為難我而已,沒事的。”
這句話像一道尖刺,紮在赤井秀一的心髒上,疼痛過後是麻痹一般的酸澀。
第二次了,不管是普通人的她,還是已經陷入泥淖,她依然犧牲自己維護他。赤井秀一一瞬間,幾乎要溺斃在洶湧的海浪裡了。
“貝利尼,謝謝你的好意。”櫻川鶴子終于轉身看向他,嘴角帶着溫柔的笑:“你不用管我,自己照顧好自己。”
對上水綠色的眼睛,赤井秀一就像挨了一記重錘,腦子都是空白的,耳邊發出嗡嗡的聲音。
第一次她想保護的是沖矢昴;現在是黑衣組織的貝利尼。
都不是FBI的赤井秀一。
他就站在她面前,卻隔了兩個皮囊那麼遠。她對一切都一無所知,他卻在不停地欺騙她,他應該為此感到羞恥,卻屢次沉溺欺騙得到的安心感。
“總之還是要謝謝你,”櫻川鶴子短暫地擁抱了他一下,“你該走了。”
......
櫻川鶴子看着貝利尼的背影,75的腰圍,和沖矢昴的尺寸一樣。并且她在他的第八肋間摸到一小塊凸起。這種痕迹她很熟悉,外傷造成的增生。
這個位置,她在沖矢昴的身上也摸到過。所以她在他身上放了個小東西。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逐漸靠近的諸伏景光身上,眼神切換到憂郁痛苦。
諸伏景光一眼不發地走到她身邊,傷口在劇烈奔跑下已經崩開了,紗布承載不住,幾道鮮紅的血砸在地上。在白熾燈的光下,他的臉慘白無比,黑發黑衣,整個人像鬼一樣。
他感覺自己要被撕裂了,他想知道發生的一切,卻又怕刺激櫻川鶴子,翻滾扭曲的心緒都被堵在嘴裡。
諸伏景光緊咬着後槽牙,雙眼一片猩紅,從喉嚨裡擠出來嘶啞的聲音,“鶴子……”
櫻川鶴子一下撲進他懷裡,把他想說的話又堵了回去。她的身體顫抖着,聲音也顫抖,泣不成調,隻能不停地重複對不起這三個字,聽得諸伏景光的心髒仿佛被攥住,心都要碎了。
諸伏景光矮下身跪地,以便能給櫻川鶴子更多的支撐。他緊緊摟住她,“鶴子,不是你的錯,我沒有怪你。”
“是波本,他攔着我,不讓我過去找你。我隻能給他包紮,但是他還是不讓我過去,對不起景光,是波本他……”
她颠三倒四地哭訴着,即便看不見臉,諸伏景光腦海中也冒出了一雙痛苦的淚眼。他的手也在戰栗,卻用力地環抱住她,急切道:“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波本那個混蛋,不要再說了鶴子,我都知道。”
一時間,走廊裡隻有女人低哀的哭泣,和男人柔聲的安慰。過了許久,櫻川鶴子似乎才冷靜下來,啞聲說:“景光,我不知道波本為什麼一直針對我,我真的好害怕。”
諸伏景光安撫她的手一頓,她不知道原因,但他卻很清楚,她是被自己連累了。憐惜逐漸化作自責,重新纏繞在他的心髒上。他沉默了幾息,說:“鶴子,你愛我嗎?”
但諸伏景光像是随口一問,并不執着她的回答。摸了摸她的腦袋,他說:“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
櫻川鶴子仿佛聽不出他話中的決定,“我信你,景光,我一直會相信你。”
波本強.吻她看似是在挑釁貝利尼,櫻川鶴子看得很明白,他是在挑釁蘇格蘭。他以為自己壓了蘇格蘭一頭,但櫻川鶴子何嘗不是不停地挑釁波本呢。
那就看看吧,波本,好勝善妒傲慢的你還能冷靜多久。
*
赤井秀一離開基地的時候天還沒亮,行駛在山間公路上,他的心情和窗外的天氣一樣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