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恩威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做些什麼,這麼跳出來的慘敗結果更是注定,最好的結果就是他們和她僵持着;可他們如果要做什麼的話,她不僅沒辦法做什麼,更不可能阻止。所以不管怎麼樣的先決條件,她都是必敗無疑。
“你們要殺死我嗎?”,齊恩威不知為什麼,像是建議又像是預言一般說出了這番話。
南燭聽後若有所思,倒是很“善良”地思考了一下——大概也知曉齊恩威也算個重要的人,如果真的怎麼樣了反而不好善後,所以他斂眉一讪,“我不想背上警察的人命,你走吧!”
場面瞬間一靜,可能誰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話語,雖然那理由聽上去挺是回事;不過這對齊恩威來說倒是再好不過的結果了,畢竟她能全身而退——雖然說無法拯救那些孩子心裡會有愧疚陰影,可總比沒了命的好。
這下,可是連再挑剔如斯,都是沒有辦法再說出什麼不滿的話了吧!在場的其他人心想。
可沒想到一向并不張揚的齊恩威竟然還有話說!
“呵,真是好笑!你這麼說來,我還得感激你的不殺之恩了是吧?哼,别說得好像你們沒錯,還很善良的樣子——其實不論是簡城□□葉家,還是你們繁城宗家根本不該存在的,隻是沒有人敢說出來而已”
“你們故意把事情混淆,把自己的存在合理化,還偏偏非說成是為了城于城之間的尊嚴,民間口仗是非多多,甚至有甚者,還想讓已經想要洗白身份的葉家也去拐賣你們繁城的孩子,說是什麼奪回尊嚴——拐賣兒童是重罪你們不知道嗎,是因為利益太大,大到你已經分不清你才是簡城的人、卻做着拐賣簡城兒童的事嗎?我們本不是這樣分的,我們隻應該分好人和壞人……”
齊恩威似乎本就身體不适,喉嚨腫痛到隔着屏幕錄像之外都能聽到她極其窒息壓抑的聲音,“我不是簡城人都這麼關心……你怎麼能……咳”
齊恩威的嗓子實在太幹涸得痛,所以沒再打算說話,隻不顧被南燭一句涼涼地“你想改變?”給刺到,複又擡起頭,滲然一笑。
“我一人又如何能改變你們那麼多人做好的事情呢?呵,我就說我們警隊都是土生土長的簡城人,怎麼還在自己的地盤迷路成這樣,被你們這些外來的人給甩掉——倒比我這個外來不熟……”
齊恩威說着搖了搖頭,然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就閉口不說了。但不過一會,她卻又陡然嘲諷的一笑,聲音雖低卻自有一番的力量。
“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海邊港口的海風很是大,吹得齊恩威因為卧車折騰而掉下的長發飄飄,和以往很不一樣。
南燭一直有個印象,莫名覺得她本該是個極其秀氣至極的女子——因為她的鼻子小巧,眼睛大而線條柔和,嘴唇也細細薄薄,唇型美好……她的五官都很柔美,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氣質和整個人的氣場,卻因為她心中和腦袋中那不知名的倔強信念,才變得如此堅硬。
南燭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她是繁城人?
救援大概是真的無法來了。
齊恩威猶自墜在回憶裡這麼一想來,好像真的是這樣,自己的救援一向都是很晚到的,而且也大都是在自己千辛萬苦處理好事情後才到的。
而繁城□□宗家他們,早已經才那些相隔甚遠的孩童趕進了集裝箱,貨船也很快就早啟程了,她一個人似乎也無法阻止——可她沒有辦法這樣看着,所以她的臉上閃過絕望而又毅然的神色,然後她說出了當年她被抨擊到死的“貪生怕死”的話——“你說過,我的命比他們值錢……”
然後她的下颌骨的肌肉抖動了一下,“所以,讓我代他們死吧!”
她的話語聲随着風聲呼呼地從耳朵旁邊刮過,散落向四面八方,無人曉息;貨船出發在即,南燭本應該不理她的,畢竟隻要等船出發後除了風暴沒什麼辦法外,其他的就不算什麼事了,至于齊恩威,随便扔在那個角落也行……
隻不過沒想到,南燭卻是突然得了什麼興趣,有心情跟她調侃了一句。
他上下掃視了她一眼,然後視線暼開,撇了撇嘴“你可不值錢,除了有一些名氣而已--可那有什麼用,能給你帶來房子、汽車、救援嗎?不能,錢才能”
齊恩威語塞,半晌,卻是黯然,然後她低頭,語氣沉悶,“你可以找葉家拿錢,他們肯定願意給你錢的……”
南燭不明白為什麼齊恩威提到繁城葉家。
葉家同宗家一般有權有勢,隻不過無論什麼時候卻都是死敵,連在面前提起都是忌諱的,這點誰人都知道的。
畢竟當年葉家隻是和宗家一般的角色,也是黑心成鬼的;隻不過要不是當初宗家父親早逝,被葉家搶占了先機漂白過後走上了更加會斂财的“正道”家族,現在的力量對比也不會這樣。
利益相對,仇恨就已經夠了,就不需要什麼别的理由了,所以他們也才為了複仇,選擇拐賣簡城兒童——因為他們把這一切的責任都蓋在葉家頭上,而不論葉家是響應簡城某些偏激的百姓号召來拐賣繁城兒童,或是冷漠應對,亦還是積極響應,都無法做到兩全,這也是宗家攻心的策略之一。
南燭皺起眉,剛想說你提他們做什麼;齊恩威就接着道,隻是低頭。
“葉家不是聲明,為了尋找他們的孫女可以付大價錢嗎?你可以問他們要錢……”
南燭的眉越發皺了起來,他倒是知道齊恩威指的是什麼;當初葉家的權勢也是“披荊斬棘”而來,自然得罪不少人,所以葉老爺子的孫女,也就是以前、也是現在葉家唯一的女丁也才會被人綁架。
可惜當初就算葉家付了錢,也沒見那個女孩被放回來的任何蹤影,而那個女孩至此也在公衆的視線當中消失不見了。
自此,“大快人心”地,那失女之痛纏繞葉家長久至今,而葉家也不死心地繼續放着尋找幼女的獎勵金,以期仍能尋回那女孩的一絲蹤影。
“你可以去找他們拿錢,他們肯定會給你的”,齊恩威如是說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南燭卻是皺眉,越來越搞不懂齊恩威在做什麼,他遲疑道,“難不成你知道她在哪兒……”--那倒可以讓他來做個把柄。
齊恩威卻是蓦地悲怆,眉目下垂,默了很久,才出了聲息,“是我……”
她的喉嚨滾了一下,喉嚨炸裂般地聲音沙啞,“你拿着我的頭發去做驗證就可以了。放了那些孩子,你會收到比那更多的錢,我還可以告訴你怎麼逃過追蹤的方法……咳”
齊恩威的身體因為撕裂喉嚨般地劇烈咳嗽而忍不住戰栗。
那戰栗搖晃得南燭一想起他們之間的關系,就突然豁然開朗起來;隻不過還有一點疑惑:“那你為什麼不回去呢?”
是啊,葉家就在簡城,齊恩威也在簡城,而且此前還打過多次交道,沒道理她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卻還不相認的,而且聽說葉家的人因為齊恩威工作上的決斷,還幾次為難于她呢。
“我有我的理由”,齊恩威說道。
南燭聽了這個答案是不滿意的,而他也向來最讨厭有自己無法掌握或不清不楚的東西了。
于是他頑劣地眯起了雙眼,“那就算我讓我的手下侮辱你也不說,或者用他們的生命也不肯?”,南燭擡起下巴,視線投向已經裝上貨船的集裝箱上。
“那麼在那之前我會先死的”,齊恩威鄭重道,“對我,辱罵或者其他,你可以做别的事情,但身體于我,不僅珍重且潔淨。雖然比起那個,我似乎在這時應該更注重他人的生命,以及考慮到我内心如果拒絕你這提議後,會産生的不安和後悔,還有無法挽回的名譽……”
“雖然别人可能并不會這樣,但,我無法在那之前或之後選擇不死,因為在那之後,惡心我的,不會是我自己,而是别人的眼光了。而且,你也不希望我死的不是嗎?如果我不死,還能遮掩不是嗎?,隻要讓我閉嘴就可以了......”
齊恩威邪魅嘲諷地一笑,可奇異地,南燭在裡面竟然看出了燦爛的花海星辰。
他的瞳孔微微睜大,而後視線看向虛無一片的汪洋大海;不知是被看透心思的惱羞成怒,還是其他,他笑着,嘴角帶着一絲殘忍,那些話就一個一個地吐了出來。
“真是讨打!好,既然你骨頭那麼硬,又那麼想要那些孩子的話,那挨一拳就放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