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漆黑,徐之恒在床上躺了很久也沒有睡意,他披上黑色的睡袍推開門走向陽台,大雨過後,夜風中帶着一絲涼意。
其實他很少抽煙,隻是現在他很想點上了一支煙,尼古丁的味道短暫地緩解心中難言的情緒。
他滑動着手機,指尖停留在程昇添加好友的界面上。他添加後,點開了程昇的朋友圈僅三天可見,什麼都沒有。
然後,他放下手機,目光凝視前方,黑夜如墨海,明明他雙眼清亮,卻又有些看不清。
吐露的白色煙圈,瞬間沒入黑暗中。
在香煙即将燃盡時,他給撥通她的号碼。
第一個沒有接通,他又打了第二個。
“喂。”電話裡傳來程昇淡淡的音色。
“你睡了嗎?”
“沒有,怎麼了?”
徐之恒沉默了很久,久到程昇問了句,“之恒,你睡不着嗎?”
兩人眼前都是重重黑夜,聽筒裡都是平緩的聲音,看不見神色,聽不清情緒,宛如一團黑霧。
“程昇,你還記得我送你那條珍珠項鍊嗎?那枚太陽吊墜其實是我小時候我爺爺給我買的一條有太陽,月亮還有星星的一條手鍊上的,那條手鍊我帶了十幾年,直到我18歲才意識到,再帶下去就有些幼稚了。”
他說話的語調間,輕笑了幾聲。
“然後呢?”
他接着說,“但是單單一條珍珠項鍊我覺得太單調了,我就想起那句‘如月之恒,如日之升’,你的名字象征太陽,而那條手鍊對我意義非凡,我就把太陽的吊墜串了上去,吊墜背後的那含義,對我而言有永恒的定義。”
那團黑霧終于将程昇吞噬殆盡了。
是什麼含義。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因為太過貴重,她沒有佩戴它合适的場合。後來是她不敢拿出來,甚至沒有仔細地看過,更别說戴了,她一直将它保存在那個同樣高檔的盒子裡。
直到某一天,她假裝自己忘記了一切,将最後的真心也抵押掉了,直到那時,她都沒有好好看過一眼。
所以她無法向他開口。
“你以前是不是不敢戴,一直把它放在盒子裡。”
此刻,她隻能艱難地吐出他的名字,“之恒。”
“你哭了嗎?”他的語氣異常的溫柔。
她抿緊嘴唇,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她擡起頭,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的正常一點,“之恒,你想要問什麼?”
“程昇,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程昇知道,真心在徐之恒心中的價值,如果她說出了全部說出真相,他一定永遠無法原諒她,那她在徐之恒心中就什麼都沒有了。
堅韌變成了自私。野心其實是貪婪。逃避真相是無情。
到最後,一點點的恨,一點點的愛,都會成無盡的惡心。
她無法否認她不想,至少他希望他日後想起她,不要那麼讨厭。
最好的,最好的結果就是到此為止。
不要糾纏。
“之恒,我們已經回不去了,我們都不要在自欺欺人了,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你是不是又要放棄我了,你不能總是這樣子的。”
“我不想傷害你。”
徐之恒聽了她這句話,笑出了聲,是一種無奈的委屈。
“早點睡吧,程昇。明天是個好天氣。”
他沒有等她的下一句,而是先挂了電話。
翌日。
因為馳宇周末下午要開會,他們四個很早就準備回去了。
程昇在房間的電梯前接起了馳宇的電話,“我已經拿到充電線了,要坐電梯下去了。”
馳宇的車已經停在酒店樓下等她了。
電梯的門開了。
她見到李曉的那一刻,瞳孔驟縮,下意識的握緊了手機,電話裡是馳宇問她電梯到了沒的聲音,她嘴巴微張,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你怎麼不進來?”
今天,李曉褪去的之前精緻的妝容,素淨的臉上能看出的歲月的痕迹,青色長裙,整個人顯得十分溫和。
隻是她的眼神,如同銳利的刀片,讓程昇有一瞬不敢直視。
“我進電梯了。”程昇回複馳宇就挂了電話。
她進了電梯裡,站在李曉的身後。
電梯門一關閉。
李曉就說了一句,“當初是我小瞧你了,沒想到你竟然走到了現在。隻是貪婪的果子已經吃下去了,你還想吐出來嗎?”
程昇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她輕聲否認道:“我沒有。”
李曉輕笑了一聲,“你知道他為什麼還肯見你嗎?因為當年的事情我對他說,一切都是我強迫要求的,你的初衷我是一點都沒提。有些事沒人提,不代表真的過去了。當初我給了将近兩百萬,又給你留了體面,你不要讓大家都太難看。”
程昇早就猜到了,她低下頭,嘴角緊緊抿成了一條線,握緊拳頭強迫自己保持鎮定,“謝謝,李總。”
她側頭看向身後的程昇,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最後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神不似之前那般冷漠,而是意外的平和,但也高不可攀,“你走到今天這一步,也很辛苦吧。有些話,我也不直說,你是一個聰明的人。”
今天的電梯仿佛出奇的慢,程昇刻意避過她的視線,她盯着電梯上的廣告闆,廣告闆上主人公公式化的笑容,此刻像是一抹嘲笑。
“我知道。”
“其實抛去過往的一切,站在個人角度而言,我挺欣賞你的能力和野心。但是作為一位母親,我并不支持你和我兒子在一起,因為你太過複雜。”
電梯到了一樓,直到響起其他客人進電梯時的交談聲,程昇才緩緩回過頭,李曉也已經離去了。
“程昇姐。”
“程昇姐。”
耳邊傳來林慧的聲音,程昇才回過神來,目光茫然地望向她。
林慧又問了一句,“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