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些煩惱。他正在回師門途中,卻被困鬼霧。東南西北都走不出去,隻有一家客棧總是出現在他眼前。他想,這家客棧一定是迷陣形成的原因,于是主動進客棧破陣。進來前是深秋,一進客棧,陰氣森森,寒氣襲人。
殺了一輪,卻沒有恢複正常,煩惱變成苦惱。
少年姓李,單名一個溋字。是個背棄師門,私自離山的棄徒。
半年前,李溋回到玉匣宮,跪山三日求見師尊。他熬過風吹雨打,卻沒有等來師尊,隻等來師尊新收的徒弟。
那人對他說:“玉匣宮從來沒有棄徒回歸的先例,想回穹頂,去做個外門弟子,慢慢爬回來吧。”
于是李溋去了外門,這半年他老老實實上課、外出采買、給各仙階送東西,幹各種雜活。隻為早日攢夠印鑒,參加内門考核,請師尊正式收他回師門。
想得很美,心裡卻沒底。師尊不見他,趕他去外門,是不是嫌他跪在外面丢臉,扔去外門讓他知難而退?若如此,自己就算通過考核,師尊也不會要他。
這樣的恐懼在他心裡輾轉數月,直到某日,李溋得知師尊一直在外,根本不在玉匣宮。叫他去山外山也是那個弟子自作主張。
他的師尊行蹤不定,偶爾閉關,如果她不提,連掌門都不知道她具體在哪。正是利用了這一點,那弟子才能騙到他。李溋内心高興,并不是師尊不要自己。不過,他覺得自己改去外門,玉匣宮自有升階制度,哪裡能容自己說回就回。
“印鑒就差一枚,這次回去就能參加内門考核,回到師尊身邊!唔……一别多年,也不知道師尊想我不想……”
說完,他面露擔憂之色,但很快展顔笑道:“師尊從前最疼我,她怎麼可能不想我!”
壓下亂七八糟的思緒,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裡。
李溋檢查一地的屍體,這些人身上傷痕不少,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條細細的紅痕。
像被劍劃了一圈。李溋使劍很随意,哪裡緻命刺哪裡,這不是他造成的傷痕。看了一圈,連店小二脖子上也有細線。他感到奇怪,又翻了一遍,這回,發現一件更怪的事。
“二十二、二十三……二十三?!金州北坐了六桌,每桌四人,不算店小二,該有二十四人?為何少了一個?”
少了一個人,還是一具屍體?
他想了想,閉上眼睛,全神貫注感受四周。李溋出過一次意外,死裡逃生後,感官比尋常人敏銳,能察覺到很多細微的東西。
寒風轟隆,燈籠輕微晃動,微小的塵埃刮過皮膚,所有動靜夾雜一起,嘈雜又刺耳。唯獨沒有呼吸聲。
是屍體憑空消失。
李溋搜尋客棧,挨個打開客房卻不見有異。檢查到二樓,忽見天字房挂着房牌。客棧的房牌,平時都挂在櫃台後,有客人住才會挂到房門邊,以此表示有人。
天字房有人?
地玄黃四種房型一共十二間,金州北一共二十四人,兩人一間足夠了。免費花生吃八十盤,哪裡住得起天字房。
房内黑漆漆,李溋低聲道:“這裡面住着誰?”
正待進入查看,客棧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砰砰砰……伴随敲門聲來的,還有一陣雷聲。閃電從天際劈下來,照得大堂一陣慘白。李溋猶豫要不要問話,忽然覺得大堂不對勁。
原先一地的屍體,全都消失,地上幹幹淨淨。
沒人應門,外面的“人”又敲了兩下。李溋下樓,下了最後一階樓梯時候,他覺得耳根一緊,頭皮發麻,似乎有人站在自己身後,盯着自己。
确實有人,直挺挺站在那,是死去的老趙。老趙雙目無神,向李溋逼近。李溋後退一步,他便追着往前一步,昏暗的客棧内,原本躺在地上的金州北,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四面八方圍住了他。
李溋張了張手,片刻後,手中空空,木劍沒有召來。側頭一看,老馬和行李不知何時不見了。不容思考,收手換了個劍決,等了半晌,依然沒有反應。
衆人越靠越近,幾乎圍住李溋,兵器拖在地上,詭異又刺耳。李溋想到了什麼,束手就擒般往旁邊挪了一步。
衆人看也不看李溋,徑直走了過去。
果然目标不是自己,他身形一晃,輕聲避讓所有人,躲到櫃台後面。
金州北的目标是大門,李溋發現越靠近門口,他們的動作越自然,離門三尺時,有人壓低聲音道:“是她來了嗎?”
“是吧,不是她還能有誰?”
“要不要先問問?”
“問什麼?!大半夜敢在霧中穿行,還有誰?!咱們直接殺出去!”
沒人動。
僵持片刻,老大小心翼翼問:“是誰?”
外面安靜一陣,一個低沉的女聲道:“住店。”
她的聲音雖低,穿透力卻很強,一聽就是個靈力深厚的高人。衆人抓緊兵器,老大回:“今日……房間滿了!”
衆人面露疑惑,臉上寫着“不讓她進來嗎?”的問題。隻聽女人說:“無妨,借大堂湊合一晚,錢照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