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地震,家人不放心,暫時把人接回去,其中有幾家申請了退學,擔心孩子也可以理解。”
“幾家?”山月翻閱弟子名錄,退學弟子的名字後,被蓋了紅色的印鑒:“不是說半數?”
姜麟道:“事情失控就是從那五十個弟子開始,他們大多是權貴之家,與學宮其他弟子的家中都有私交。一環扣一環,五十人足以織成一張大網。”
山月敲着名錄道:“權貴之對玉匣宮有意見,可退學的都是平民弟子。”
“那件事之後,學宮世家弟子欺淩同門,非但不收斂,反而更猖狂,很多學子受不了,我和仙尊們罰得了一人,卻罰不了所有人。”姜麟歎了口氣道:“他們精得很,逼玉匣宮妥協,又不願意損害自己的利益。退學弟子家中大多在這些世家做工,要麼受他們庇佑。我問過其中幾家,他們說如果不退學,主家就不再聘用他們,斷了生活來源,哪裡還顧得上陽春白雪。”
姜麟說完,把冊子扔在一旁,扶着額頭說:“師叔,其實過去那麼久……把蕭雲帶回來當衆審判,他們也未必……”
她的意思是,憤怒已經過去,未必會拿她洩憤。見山月不應,道:“我隻是說說……”
“阿麟。”山月道:“你也覺得修仙隻是陽春白雪?”
靈中境幾千年仙途,靛青月白袍甚至是這個王朝的标志,姜麟從來沒想過修仙是玩樂,和被他們扔到角落的刀槍劍戟,吹拉彈唱一樣,隻是一個光鮮亮麗的身份。
山月:“不是每個玉匣宮弟子都能成為大能,靈中境也沒有那麼多鬼祟要除。山下祈福,驅邪消災,有多少是真,多少是賺錢的噱頭……在學宮早出晚歸,不辭辛苦地修煉,回去之後還是種地、給人做工,靛青月白袍穿久了,想脫也脫不下來。”
姜麟沉默片刻:“要是沒有玉匣宮,我還是很多仙尊,都沒有現在的地位。”
山月道:“所以學子隻是用來托舉我們的工具?”
姜麟道:“當然不是,入了學宮,改變命運的人不在少數。師叔,我們不能看了幾個個例,聽一些讒言就斷定修仙無用,你以前不會這樣想。”
“我去仙京,看到那麼多人搶一城鬼祟,隻為了玉匣宮的加分……從前還有養鬼祟換印鑒的生意。”山月頓了頓,搖頭道:“算了,我也隻是說說。”
姜麟道:“那我們還提高補助嗎?這些年我又弄了不少産業,可以讓條件不好的家長就近上工。”
山月放下冊子:“我本就打算減少招生,這樣也好,靈中境不需要那麼多修士。”
當年是她要給每個人機會,如今卻動搖了。姜麟心裡擔心,恐怕退□□不是二人想的那麼簡單。她張了張口,可也不知從何說起,隻好作罷。
殿外姬雲亭求見:“師祖、師尊,家長們又聚在肅離殿前,要……求見師祖。”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山月示意姜麟一起出去,走了兩步道:“看見阿溋了嗎?”
姜麟搖頭:“你們在後山這麼多日,跟隐居了一樣,在做什麼?”
山月的臉上閃過一絲赧顔,這是姜麟從未見過的神态,她避開目光道:“替他療傷。”
掌門峰肅離殿前,烏泱泱聚了一群人。二尊駕臨華蓋先行,人群起初湧上來,見了這陣仗,頓時止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上援下推,推了個代表出來。
“魏府郡王李勉見過仙尊,掌門。”
山月打量他一番,伸手由長離扶着坐在主位。長離小聲提醒:“牽頭玩捉迷藏的,她父母早逝,從小養在叔叔家。”
山月點頭:“玉匣宮有此天災,本座深感痛心。諸位的訴求我已經知曉,想來掌門已經盡數滿足。”
李勉道:“的确,掌門已經給了我們交代,可本王想問一問仙尊,為何偏偏不讓兇手伏誅!”
衆人紛紛附和,等到安靜下來,山月才擡起眼皮:“本王?”
李勉一愣,意識到這個自稱不能在她面前說,可稱臣也不合适,隻好改口:“我家孩子屍骨未寒,她從小就沒了父母,如今遭此橫禍……”
山月:“她為什麼出事,掌門已經說得明明白白。我玉匣宮也不會因為萬神窟的過失而推卸責任,郡王爺到底有何異議。”
李勉眉心擰起,他梗着脖子,終于道:“我家孩子不會欺負别人!神窟的先輩有什麼理由處置她!”
說來說去,是不認自家小孩欺淩他人,被人家的先輩給教訓了。這種事傳出去家族的顔面還要嗎?!
山月道:“逝者已去,生前事我不願多指摘。可是五十人欺負一個外門弟子是不争的事實。”
自己的小孩什麼樣子,難道自己不清楚嗎?
他們還真的不清楚,有人道:“我家孩子怎麼會欺負人,仙尊為什麼信那兇手之言,而不信我們良家弟子?!我們世代簪纓,為國為民出了不少力!對孩子家教甚嚴!他們絕對不會欺負别人!”
“可憐如今死無對證,就憑那兇手說什麼就是什麼!”
“是啊!您不能這樣潦草結案!一定要誅殺兇手!”
“請師祖誅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