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連忙拒絕,小裴直接往她手裡一塞:“要不是師祖定下學宮制,我怎麼有機會出去長見識呢……雖然……您拿着!”
說完跑了。看着手裡的牛肉,山月決定改行程,和随行太監說:“去玉匣宮。”
鋒州玉匣宮坐落在風景秀美的仙山上,比山月所居的亂草山華美多了。分觀掌事仙尊聽聞師祖駕臨,急匆匆跑到大殿,正禮道:“不知師祖仙駕在此,弟子來遲了,弟子拜見師祖。”
山月坐在主位上,翻看弟子名錄,她眼皮也不擡,道:“近五年分觀招生,怎麼都是世家子弟?”
仙尊聞言,額頭汗涔涔,道:“這……都是按照成績擇優錄取,條件好的孩子自小請大能授課,所以能排在前面。”
山月道:“一個資質好的平民子弟都沒有?”
仙尊擦去額頭上的汗:“分觀不及哀神嶺,收不下那麼學子……”
山月摸着身下的座位道:“上回到鋒州,仙尊你這主位還是楠木,現在換成黃花梨了,這是哪一家送來,換了幾個入學名額?”
攤子一大貪污受賄之風就殺不住,仙尊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山月把名冊扔在他腳邊:“名錄上的弟子送去哀神嶺重新參加考核,若一兩個有問題,我暫且放過你,你最好祈禱分觀教學有方,這裡面的廢物不會多到拖死你!”
仙尊卻道:“分觀不比哀神嶺,有天下人向往,有最好的教學仙尊,還有萬神窟保佑。鋒州若沒有世家支持,我能堅持多久?您從來高高在上,根本看不見我們的難處!”
他說着,激動起來:“如今玉匣宮是什麼情形,不用弟子提醒您。何況,您維護逆賊,若我們招平民子弟,遲早會被扣上造反的帽子!鋒州分觀雖小,但也有那麼多弟子要養活,我不能像師祖這樣單憑喜好做事!若師祖嫌我有私心,能力不足,請師祖把我逐出玉匣宮!”
“想不到千年玉匣宮會毀在她的手裡……”
這句話在山月腦子裡不斷重複,平時頭一次一天遭到兩次質疑,她走下高台,撿起名冊拍在仙尊胸前:“明日出發,不願意去的,自行退學回家。你覺得難,本座滿足你,自行卸任讓賢!”
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的玉匣宮。山月想給姜麟寫信,維持住學宮制,可提筆竟不知該怎麼寫。
在樹下枯坐到傍晚,還是把信都燒了。原本想為小裴尋個機會,如今隻能辜負他的牛肉了。
看時間李溋快回,山月架起爐子。解開牛肉袋,一股撲鼻而來的血腥氣,嗆得山月後退了一步,她看向袋子,那裡面裝的根本不是牛肉。
是一直血迹斑斑的死鶴。
鶴是玉匣宮的象征,某種角度,也象征着山月。
“要不是師祖定下學宮制,我怎麼有機會出去長見識呢……”
那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笑着的吧?他原來恨自己嗎?原來她真的搞砸了一切……
她怔怔看了很久,肩頭堆起雪都不知。
直到李溋回家,高興的聲音傳來:“我打了兩隻兔子和山雞。您買到牛肉了嗎?”
山月恍若夢醒:“賣完了……”
“那就不吃了。”李溋笑着說,見師尊拿着鋤頭,一直盯着空地:“這裡也挖到書了?”
山月搖頭,這裡埋了傷鶴:“這塊地空着可惜,要不要種些菜?”
李溋笑道:“好!我想想種什麼。”
他說着,拍走山月身上的雪,攬過她回院子裡。才關門,山月忽然抱住了他。她很少主動,李溋連忙放下動作,回抱過去道:“師尊,凍到了?”
山月輕輕嗯了身,在李溋身上取暖。
玉匣宮頹勢盡顯,将來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李舒再造萬神窟,山月怎麼肯把姜麟,把仙尊和學子做成神碑,唯一的選擇隻有自己進去……
和李溋在一起的日子太安靜,太平靜,她居然忘了,他們不可能長久。
李溋感覺到師尊情緒不對,正想關心,小院的門又被敲響了。山月不悅道:“太傅又來了?”
李溋卻道:“好像不是太傅。”
他把山月護在身後,擡走門闩,動作異常謹慎。直到看清外面,他臉色一變把門完全打開。來人渾身是血,門一開直直倒進院子。
李溋把他翻過來,山月見了驚道:“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