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嘉景的視線從窗外轉向車上挂着的香囊,這個不太大的空間被封閉後,香囊裡的草藥味就若有似無的飄出來了。
他看着香囊不停晃呀晃,他眼皮也快耷拉上了。鄧嘉景用力眨眨眼,再次将視線挪到車窗外。
腦袋越來越重,眼皮越來越沉,他看見車門儲物格裡放着一條手帕紙,顔色跟昨天自己帶回家的一樣。
這個紙巾很好用嗎?好像是的。
江醫生說如果許楠去醫院見習可以跟着他?
要不要買點……
哦,跟着江醫生挺好的,江醫生人好,這樣許楠就不用怕被罵了。
這個紙,回去買點……
餘光注意到副駕上的人腦袋已經開始歪了,江攸放低了聲音,過了好幾分鐘才對身後的許楠說,“他睡着了。”
許楠也降低了自己的音量,往前坐了坐,離江攸近了些,“他昨晚又失眠,今天早上我給他叫醒了。”
“他這個情況多久了?”江攸問。
許楠想了想,“快三年了吧,而且我覺得他大部分時間焦慮,但又不告訴我。”邊說邊看着鄧嘉景,怕對方醒了,“有一回見他手臂和脖子上有好多抓痕,他跟我說過敏太難受撓的,後面吃藥好了。”
他将這兩年鄧嘉景不同于往日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鄧嘉景可能有些心理問題,當着外人的面又不好說些什麼,但又忍不住多說一些想讓醫生告訴他該怎麼辦。
和鄧嘉景從小玩到大,以前倆人開開心心的今天我家玩,明天你家睡。但現在鄧嘉景睡眠不好,之前他和鄧嘉景一塊兒睡,好幾次他半夜醒了發現鄧嘉景還沒睡,要不就是早上他一動鄧嘉景就醒。
“他隻和我說睡眠不好,别的沒說什麼了。”許楠補充。
從許楠的話中,江攸已經知道了鄧嘉景平時是什麼樣的了。
在朋友面前永遠是沒事的,不會讓朋友擔心,江攸都忍不住想問,他父母呢?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會自己一個跑到公墓去哭?
但無權過問。
從中醫館到英才不堵車的話二十分左右,堵車的話時間就會拉長。
将車停在英才中學附近的一個老小區外面,江攸解鎖車門,“到了。”
“鄧子!别睡了!到了!”鄧嘉景感覺自己的上半身在晃動,有人扶着他的肩膀一直搖搖搖。
鄧嘉景茫然地睜開雙眼,動了動有些僵住的脖子,慢慢将其扭正,然後偏頭就看見車上的其餘兩人都盯着他看。
鄧嘉景:“……”睡着了?
“我這個可是提神醒腦的香囊,”江攸用手指撥動了老媽給他配的香囊,笑了笑,“這藥還沒吃呢就起效了啊?”
江醫生的聲線很溫柔,讓人覺得很舒服,鄧嘉景想,這副嗓子唱歌會不會很好聽?念故事呢?
“不用不用。”鄧嘉景下意識伸出手拒絕,一下坐直了身體,收起手後又摸了摸自己嘴角,天!在人家車上睡着了!
太不禮貌了!
“不好意思,昨晚沒睡好。”鄧嘉景又道歉。
江攸眉頭微蹙,但隻是刹那間,下一刻就換上溫和的笑容,“沒事兒,回去吧。”
“謝謝江醫生。”鄧嘉景關車門前很認真的說了一句,“江醫生再見。”
“謝啦江哥!”
道别後兩人往小區内走,江攸将車開到停車場停好後,才長長呼了口氣。
因着自己舊友的原因,江攸對于身邊有情緒問題的親友很在意。
江攸的舊友,也可以說是發小,一個很聰明漂亮的女孩子,生命卻停留在人生最好的時候。
她說,想和自己一起學醫,覺得很有意義,可以幫助很多人。她本可以有個光明未來,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過自己想要的人生,幫助很多人。
高考六百多分,出分那晚,自殺。
江攸不知道她是怎麼在還有抑郁症的情況下還兼顧了學習,高三大家都很辛苦,她瘦得最厲害。
有些時候,江攸會忍不住想,如果當時多和她聊一聊,多注意一點她的狀态,再多動腦子想一想,是不是就能改變她的結局呢?
沒有如果。
他錯過了機會。
在她走後,她的父母換了個城市生活,據說前兩年還重新要了個孩子。
江攸隻覺得可悲。
所以昨天看到鄧嘉景又在哭時,才忍不住想要靠近,或許能給他一點力量呢?
這世界上還是有美好一面的,不要陷入你所處的怪圈,要堅持住,要走出來,不要讓自己停留在那裡。
江攸靠在車椅上,一下下揉按自己左手虎口處,等腦子裡那些煩躁全散去才打開車門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