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點好人數後,學生們排列有序地上了大巴車,江攸和鄧嘉景站在車旁邊,目送他們離開。
“江醫生,我們明天幾點出發?”鄧嘉景将手中的空水瓶投入兩米外的垃圾桶中,有些得意地沖江攸挑了個眉。
他們約了明早去芽山看日出。
鄧嘉景以前從未因為想看日出而早起,更沒有為了看日出而去爬山。
市區的高樓大廈很大程度遮擋了初升的太陽,哪怕他失眠至清晨也隻能看見天光大亮,而非太陽本身。
所以,他很期待。
不過明天一過,後天就要回去了,還有些不舍。
“你想徒步還是坐纜車?”江攸笑着問。
上山有纜車,但早上六點半才營業,那時候剛好日出,再坐纜車上山就太晚了。
山腰有個大型停車場,自駕車或是芽山觀光車隻能到那兒,從停車場徒步到山頂隻需要一個多小時。
鄧嘉景想了想問,“徒步的話是借車去嗎?”說完他又自言自語般繼續,“我那天查了查,從停車場徒步到山頂需要一小時多一點。纜車也不是全天的,六點半才開始營業,而且我們不一定排得到最前面。”
“日出在六點半左右,所以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徒步吧?”鄧嘉景眨眨眼,停在車前等待江攸的回話。
“嗯。”江攸看着他,“你騎還是我騎?”
這話問的是誰騎車,誰坐後面。
李叔的電動摩托沒有專門的後座,鄧嘉景雖然瘦,但到底是個快一米八的大男生,兩人一起坐難免會緊挨着。
夏季衣物薄,又是和喜歡的人貼着,他年少氣盛,自認為自控能力應該也不錯,但也怕被腦子裡冒出的旖旎想象給帶偏。
光是不經意想想,就覺得有些燥熱。
一定是太陽曬的。
“我騎!”鄧嘉景很快說,動作迅速地坐到前面,半截屁股都懸在空中,企圖讓江攸在上車後有更多的空間,“好了,江醫生你上吧。”
他從口袋裡摸出鑰匙,鑰匙插進鎖孔後雙手也沒閑着,握着兩邊的刹車,檢查是否有問題。
“鄧嘉景,”江攸看着他身後有三分之二空餘的位置,有些無奈,“我也沒有那麼占位置吧?”
話雖如此,還是坐了上去,背靠着摩托坐凳後的車箱,嘗試着伸出手,指尖抵在鄧嘉景背上,剛好一隻手的距離,
“我們之間有一個手掌的位置,你要不要往後坐點?”
頭頂的雨蓬沒能為他遮擋陽光,刺眼的光線就那樣晃着他的眼,很不舒服,所以江攸身子往前靠了一些,離鄧嘉景很近,聲音也像在耳邊說的一樣。
江攸敏銳地發現,鄧嘉景脊背似乎有一瞬僵硬,而後才慢吞吞地将屁股往後挪了挪。
更有趣的是,他發現鄧嘉景的耳朵又紅了。
“還是說,不想挨我太近?”江攸又問,“或者,是不想和人挨太近?”他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身前人的耳尖,冷冷的,卻泛着紅,很可愛。
鄧嘉景呼吸猛地一滞,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很快調整過來,十分誠懇地說,“哪有,這不是出太陽怕貼太近熱嗎?”
在這幾天兩天的玩笑話和小觸小碰下,鄧嘉景在對待江攸這些言行的随機應變能力上,提升得堪稱迅速。
他不讨厭江攸這樣,反而高興自己能見到江攸的另一面。江攸對他像朋友或是更親密的朋友,而非病人。
鄧嘉景也能明顯感覺到,他和江攸之間的關系在悄然間發生了變化,暫不論結果是好還是壞,總歸現在的他是開心的。
兩人之間還是隔了那麼一丢丢距離,江攸見好就收,“走吧。”
李叔裝的雨蓬前面有可升降的滑窗,其實就是一個透明塑料闆,來的時候還沒覺得熱,他沒将滑窗降下。
現在坐在車上就像被困在這一狹小空間,身邊環繞的全是江攸身上的草木味。
鄧嘉景将滑窗降下,扭頭對江攸說,“鑒于乘客您第一次乘坐本車,要是害怕麻煩摟好前面的鄧師傅,以免摔倒。”
江攸聽着這話覺得耳熟,仔細一想,和前兩天他載鄧嘉景時說的話大差不差,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了,小鄧師傅。”
他垂眸看向前方的後視鏡,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鄧嘉景的半張臉。
鄧嘉景不像他第一次見到時那麼清瘦,穿着厚厚的羽絨服都像一陣風就能刮倒似的。
臉上長了點肉,不過還是太瘦了。
車發動前,兩人的視線在鏡中相聚,一觸即分,前面那人匆匆别開臉。
鏡中的畫面變了又變,從樹木換為紫藤,又更替為雲彩。江攸始終盯着那處,久久沒能移開視線。
他忽然覺得心口發癢。
“江醫生,你怎麼不說話?”鄧嘉景的聲音夾着風傳入他的耳朵。
這時他才回過神來。
“嗯?”
“我說,我們下午吃什麼?”鄧嘉景聲音大了些。
江攸反問,“你想吃什麼?”
鄧嘉景的口腹之欲并不強,什麼都能吃,讓他去想吃什麼,對他來說簡直是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