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鄧嘉景站在英才中學門口，摸出手機給江攸發消息。

[13]：你确定叔叔阿姨都沒空嗎？

那邊江攸很快給他回了電話：“沒有，一個和我一起在外面開會，一個上班。”

這次中醫藥協會在隔壁市舉行交流會，醫館裡的一位老中醫懶得去，推過去推過來到了江攸身上，昨天早上就出發了。

鄧嘉景歎了口氣，“小源知道是我來嗎？”

“不知道，他問的時候我說是我去。”江攸那邊有點吵鬧。

鄧嘉景周圍全是學生家長，他繼續往裡走，又向江攸确認了一遍，“高一十三班對吧？”

“應該沒錯。”江攸笑了一聲，聽着像貼在話筒邊說的，“你就當提前适應多個弟弟的感覺，我和老師說了他爸媽大哥都沒空，二哥去。”

“……他知道他多了個二哥嗎？”

“早就知道了。”江攸忽然想起什麼，對鄧嘉景說，“對了，上回和你說的老師講他可能早戀，你點點他。”

鄧嘉景痛快答應，“知道了知道了。”

他遠遠看見四樓一個穿着校服的人，趴在欄杆沖他這個方向招手，他眯起眼睛一看，是江源。于是擡手揮了揮，繼續對江攸說，“我看到小源和我招手了。”

“行，那你先去，别玩手機了，冷。”

“好。”

通話結束，他擡頭看，剛才沖他招手的人影已經不見了。想着江源可能回教室了，他也沒多在意。

“小景哥哥！”

快走到樓底時，樓梯上風風火火跑下來一個人，飛快來到他面前站住，氣喘籲籲的，卻很高興，摟着他的手臂問，“你來給我開家長會嗎？我哥不來嗎？”

“對啊。”鄧嘉景看着江源樂滋滋的表情，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江源腦袋，“走吧上樓。”

在樓梯間，鄧嘉景看到了熟悉的老師，打了個招呼後，他問江源，“教你的是哪些老師？”

江源說了幾個老師名字，鄧嘉景沉默半晌才問，“你學的物化政啊？”

“對啊，怎麼了？”江源問。

鄧嘉景搖搖頭。

沒什麼，就是這幾個全是之前教他的老師。

鄧嘉景快速回憶了一遍自己高中生涯，不逃課不違紀也沒惹過老師，無功無過，很好，安全了。

江源卻很敏銳，問：“不會全是教過你的吧？！”

“啊。”鄧嘉景點頭。

“……我哥這不是害你麼。”江源這個年紀，對老師又敬又怕，他大義凜然地建議，“要不你走吧，我自己也可以的。”

鄧嘉景：“……？”

頭一次發現江源這麼會演，要不先把抓着他手臂的手放開呢。

江源還在繼續，“我最近乖得不得了，别聽信謠言，小景哥哥你回去吧，我會和邢老師說清楚的。”

“……”鄧嘉景深呼一口氣，“班主任是邢老師？”

江源含恨點頭，“在這個數學平均分幺三五的班級裡，我真的好無助，班主任還是教數學的。”

“那沒事了。”鄧嘉景拍拍他的胳膊，“走吧。”

“？”

“這個老師我不怕，我高中一直當她的課代表，她人很好。”鄧嘉景解釋。

高考成績出來後，奶奶病重危，邢老師打電話告訴他成績時，他無助地向對方尋求安慰。

他曾經被這位很好很好的老師教過。

鄧嘉景忽然想到什麼，在進教室前拉住江源，“等等，什麼謠言？”

江源眼神飄忽，吹起了口哨。

“算了，帶我去你的位置。”鄧嘉景松開他。

教室的裝橫沒有大變化，每張課桌上都放了一張紙，初步估計是大小考的成績單。

講台上圍着一圈人，隐隐約約能看見位于人群中心的老師。

江源帶鄧嘉景到自己座位上。

突如其來的上課鈴聲響起，教室内逐漸安靜下來，講台上的老師頭戴耳麥，腰上别着小蜜蜂，她按下開關，聲音擴散開來，“請各位家長入座，同學們到操場集合，體育老師在那兒。”

鄧嘉景看了江源一眼後笑了，擺擺手，用口型道：“去吧。”

學生們離開，待所有家長落座後，台上的老師挂上得當的笑容，“各位家長好，我是高一十三班的班主任，邢豔。”

仿佛時間回轉，鄧嘉景回到無憂無慮的高中時代，這隻不過是入學時再普通不過的一節班會課。他隻需要在學校吃頓晚飯，再上個自習，晚上回小區依舊可以看見家裡燈火微亮。那是隻為他而留的一盞燈。

“這是入學以來第二次家長會，轉眼一學期快過去了，不知道各位家長有沒有看到自己孩子身上發生的變化？”

台下的家長回答了她的問題：什麼更懂事了，學習更刻苦了，在家知道幫忙做家務了。也有相反的評價，覺得孩子不夠刻苦沒有進步等等。

邢豔笑了笑，“好多年以前了，一位同學找我談心，她說’老師，為什麼我總是滿足不了我的家長呢，考前十要讓我考第一，考了第一問我為什麼不是滿分’，”邢豔頓了頓，才說，“我保證我說的這個孩子是我教書這麼多年最乖的一個了，她總是很郁悶，覺得家長不理解她，因為學習并不是那麼輕松的事情啊。”

台下有幾名家長輕笑，可能是附和，可能是被邢豔說的最後一句孩子口氣的話戳中笑點。

鄧嘉景卻覺得那抹笑很苦澀，忽然視線與邢豔碰上，鄧嘉景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邢豔如以往每次一樣微微點點頭，然後繼續說“孩子們在這個階段是敏感又好強的，作為家長……”

四個字讓鄧嘉景如夢初醒。

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鄧嘉景平複下心情，開始看江源放在桌面的東西。

之前他們班的班規之一——不能在桌上堆超過10cm的書，現在看來有很好延續了下來。江源也就在桌上放了兩本上節課用的書和幾張試卷。

鄧嘉景翻了翻，看到最下面有一小截紙條，他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将紙條抽出來，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皇兄，如老師谏言，萬萬不可信，定是妄想破壞我們兄弟情深！]

再次沉默的鄧嘉景心想，這小玩意兒花樣怎麼這麼多呢。

又看了幾眼，越看越想笑。

鄧嘉景靠着椅背，将紙條拿到桌下，摸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給江攸發過去。

[13]：嗯，小源挺在意你們兄弟感情的。狗狗捧腹大笑.gif

發完消息鄧嘉景折好紙條和手機一起放進包裡，開始比對着全班成績看江源的試卷。

江源成績不錯，除了數學弱點，其他都在平均分以上。

邢豔是正高級教師，還參與過教材編寫。前幾年他還在上學的時候，學校裡有這個職稱的老師不超過五個，不知道這幾年怎麼樣。

鄧嘉景一邊聽着邢豔講一些老生常談的話題，一邊觀察着教室裡的每個人，心裡想着江攸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