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動了動,卻發現他即便在睡夢中,力道依舊不容掙脫。
她擡眸看向他的睡顔,月光為他冷峻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輝。
季瑤唇角勾起一抹輕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仿若寒潭上浮動的薄冰。
她的目的,達到了,但還遠遠不夠。
上乘獵手,多作獵物之态。
她季瑤,亦是如此。
夜色濃重。
湛爰知跌跌撞撞地沖進了湛府,繡鞋沾滿了泥濘,裙擺也被路旁的荊棘勾破了幾處。
她一路腳步踉跄,險些被門檻絆倒,幾縷碎發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頭上。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覺得口幹舌燥,于是顫抖着雙手,想要去拿桌上的茶杯。
可那雙手抖得厲害,指尖幾乎握不住杯柄。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安慰自己:晏琛不會真的傷害季瑤的,一定不會。若是他存了害人的心思,那日又何必攔住季瑤,讓她老老實實回季府呢?
她将茶杯湊到嘴邊,卻因太過慌亂,茶水順着嘴角滑落,浸濕了衣襟。
此時的她,腦海中一片混亂,火場的場景不受控制地不斷閃現,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季瑤的呼救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可是如果他當真無害人之意,為什麼要将季瑤鎖在房間裡,還放火燒人?
女配又對女主做了些不好的事?可具體是什麼,她又說不清楚。
“不會的,不會的……”她喃喃自語,“晏琛沒有想害季瑤,對不對?他肯定會把她放了,一定是這樣的……”
翌日,清晨。
茶館裡人聲鼎沸,茶香袅袅,說書先生站在堂前,手中的折扇“啪”地一聲合上,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你們聽說了嗎?”說書先生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王府昨晚失火,死了人呐!”
話音一落,茶館裡頓時一片嘩然。
“可不是嘛,這大喜的日子,怎麼就出了這等事?真是造孽啊!”
“欸,那白幼怡是誰啊?怎麼會在王府裡?”
老者歎了口氣,捋了捋胡須:“聽說是個可憐的女子,年紀輕輕的,怎麼就……”
茶館外,賣菜的大娘一邊整理着菜攤,一邊說着悄悄話:“這王府裡的事兒,真是越來越邪門了。原本是喜事,這下可好,鬧出了人命。”
“可不是嘛,”旁邊賣糖人的小販插嘴道,“這其中怕是有什麼隐情,說不定是王府裡的恩怨糾葛,隻是可憐了那白家女子,年紀輕輕就丢了性命。”
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日頭漸漸升高。
扶修筠猛夾馬腹,馬兒嘶鳴一聲,朝着城門疾馳而去。
臨安城的輪廓終于出現在地平線上,扶修筠眯起眼,看着那熟悉的城牆,心中卻無半分喜悅。
馬兒喘着粗氣,口鼻間噴出白霧,顯然也已疲憊不堪。可扶修筠卻不敢有片刻停歇,手中的馬鞭一次次揚起,催促着馬兒加快腳步。
他一路策馬疾馳,城門的守衛還未來得及阻攔,他已如一陣風般沖了進去。街道上的行人紛紛避讓,驚呼聲此起彼伏。
終于,瑞錦堂的招牌出現在視線中。扶修筠猛地勒住缰繩,馬兒前蹄揚起,發出一聲長嘶。他翻身下馬,顧不上整理淩亂的衣袍,大步沖進了瑞錦堂的大門。
他推開門,額角的汗水順着臉頰滑落,胸口因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
映入眼簾的卻是她安然無恙地站在櫃台後,手中捧着一本賬冊,指尖劃過紙頁,神情專注。
慕荀瑩聽到門響,以為是尋常客人,頭也未擡,聲音清潤如常:“客官,要點什麼綢緞?新到的雲錦正适合做秋衫。”
扶修筠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目光緊緊鎖在她身上。他的喉嚨發緊,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慕荀瑩久未聽到回應,這才擡眸看向來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她手中的賬冊“啪”地一聲合上了。
“你……”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随即又強自鎮定下來,“你不是在邊關征戰嗎?怎麼回來了?”
扶修筠依舊沒有回答,隻是粗喘着氣,盯着她,心裡倒是松了口氣。
他的衣衫淩亂,顯然是急忙趕回來的模樣。幾個夥計在一旁面面相觑,低聲議論着這個突然闖入的陌生人。
慕荀瑩見狀,歎了口氣,轉頭對夥計們吩咐道:“你們繼續照看好店鋪,我離開片刻。”說完,她繞過櫃台,走到扶修筠面前,伸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