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風雪折騰大半天,還是因為情緒過激而暈厥過去。
淩淮安把他從可以用滿目瘡痍來形容的書房挪到對側寝房,讓郎中來診過脈,守着仇風雪喝完湯藥後才準備起身離開。
走時仇風雪正睡得安詳,細碎斑駁的陽光透過床頭窗戶罅隙,躍上他臉側,給清冷的眉眼添了兩分柔和溫度。
淩淮安目光釘在仇風雪身上遲遲不肯挪開,心裡陰沉沉的,方才的雨過天晴如同海市蜃樓,隻餘一绺虛無缥缈,捉摸不透。
他不自主走到床前,撫過仇風雪柔順的鬓發,眼底又迷蒙起來:
“就快了,這一切就快結束了。”
這句話像是在安慰仇風雪,也像在安撫淩淮安本身,那絲透進來的陽光還是從仇風雪臉畔溜走,屋内再次暗沉。
淩淮安決絕起身,推開緊閉的房門。
影枭在院落内的石桌上如坐針氈,剛坐下去沒安頓好,後腳就從凳上驟然起身,來回焦急走兩圈後,又重新坐回凳上,如此循環往複。
不知過了多久,影枭終于等到了緊閉房門被打開的動靜,眉毛一揚,滿懷欣喜擡頭去看,以為出門的是仇風雪,沒想到卻是淩淮安。
他整張臉在看到淩淮安的瞬間全垮下去,像是對淩淮安意見很大一般,失望委屈憤怒和不甘在他臉上呈現,仿若積怨已久的怨魂,幽幽的眼神釘子似的插進淩淮安眼中。
淩淮安迎着這股尖銳的目光走上前,有些心虛:“仇風雪……沒事。”
這事兒也怪不了影枭,換做是淩淮安來當仇風雪的貼身侍衛,看自家主子被臭名遠揚的公子哥“亵渎”,心裡肯定也恨得直牙癢。
就跟老父親看到自家女兒跟鬼火黃毛走了的心情如出一轍。
淩淮安細想之後莫名抖了抖,對影枭表示理解。
“主子絕不能出任何差錯。”影枭語氣生硬,兩手抱臂眉頭緊擰,聽淩淮安喊了仇風雪全名,當即炸毛,故作嚴肅指責道:“主子好歹也是能當淩少爺兄長之人,怎能……”
“你錯了,影枭。”淩淮安生出惡劣心思,勾唇笑着打斷影枭,雙手環胸坐在石凳上,刻意道:“仇風雪都主動親我了,怎麼能叫兄長呢?按理來說,我也算是你主子了。”
“你!”影枭目瞪口呆,沒想到淩淮安私下竟是這般頑劣模樣,不僅拿他開玩笑,還拿仇風雪開玩笑,實在朽木不可雕!
“淩少爺,我家主子雖說有些心悅于你,但也沒提要讓您過門一事!”影枭懶得和無賴再多争論,轉移話題道:“淩少爺,您是怎麼知道太子殿下有問題的?”
這麼多年影枭和仇風雪沉寂于皇城,都沒發覺齊淵有任何端倪馬腳露出,影枭也是見過齊淵幾次的,溫潤如玉的外表,優雅得體的談吐,甚至有些優柔寡斷的性格,根本不像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淩淮安避重就輕回答道:“人不可貌相,齊淵能坐上太子之位,靠的總不能是臉蛋。”
在這種風雲詭谲的時代,凡是皇宮中人皆不簡單,要說手上沒有染血,全靠一腔善意毫無算計就能坐上高位,純屬放屁!
更何況還是太子這種未來儲君。
連齊長卿這等野心算計多年,皇帝也敢殺的人都沒鬥過齊淵坐上太子之位,其能力也可見一斑。
淩淮安好歹也是手拿了沒什麼大用的劇本的人,面對齊淵這種擅長僞裝的老狐狸,實在不敢輕敵。
“淩少爺說得也是。”影枭公平公正地贊同了淩淮安的話,暫且抛開了心底那些偏見,繼續道:“隻是不知道主子醒來後,會不會情緒太過激動又崩潰…”
他好歹也是跟随仇風雪十數年的人,從未見過主子如今日這樣情緒失控過。
淩淮安并不擔憂仇風雪醒來後會繼續歇斯底裡,隻是憂心仇風雪知曉真相後定會更加緊繃的精神狀況。
總怕他哪日會繃斷這根已經拉扯到極緻的弦。
“照顧好他。”淩淮安思來想去後還是隻留下這一句話,拳頭握緊,隐隐不安。
結果話音剛落,内院大門就被外力倏地撞開!從外跑進一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家仆,看衣服制式是淩家管家。
影枭迅速起身準備拔劍,卻被淩淮安眼疾手快攔在身後。
“管家?你怎麼……”
“不好啦!!少爺!!不好啦!!”管家來不及等淩淮安把話說完,重重摔倒在地又趕忙爬起,連滾帶爬跑到淩淮安身前,老淚縱橫:“少爺您快回府吧!老爺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