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一個美麗的小姑娘,還有另一個…哈哈哈。”
自從那一晚愛德華王子邀請她共舞以後,瑪麗俨然成為了一顆社交界矚目的新星。她的外貌特征與“小貓一樣古怪的個性”,讓她在社交場合中如魚得水,吸引着無數貴族子弟的目光。
“夫人,你買的衣服夠多了,我敢說,全倫敦三五個貴婦衣服上的花銷都抵不過你的揮霍。”
安東尼奧跟妻子持有完全相反的觀念。他不希望妻子過度地裸露自己的皮膚,這種着裝在他看來,極大沖擊了傳統與貴族家的尊嚴。今天,他看到吉雅的打扮依舊很生氣,但也毫無辦法。
他緊皺着眉頭,嘴角微微下撇,一副不滿的模樣:“真是個放肆又沒規矩的女人。”
吉雅卻不以為意,她輕輕聳了聳肩,眼神中帶着一絲挑釁:“你們早就過時了,穿衣也是,思想也是。”
“不管怎樣,你是我妻子,我有義務引你上正道。”
“哈!你還真是個正人君子。以前追求我的時候怎麼沒這麼多規矩?”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一絲調侃的笑意。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夫人。”
吉雅輕輕甩了一下頭發,算是作為不屑的回應。不僅如此,她還提醒瑪麗安娜要及時更新自己的櫥櫃。
“瑪麗,你也長大了,各種應酬也多起來了,如果不添一點衣服,人家都會笑話我們的。”
瑪麗安娜在一旁聽得有些無奈,她不喜歡這種束縛,不喜歡這種為了迎合他人而改變自己的方式。而且,她開始覺得派對越來越沒有參加的意義了。她不由得打斷了繼母的侃侃而談,提出自己的訴求:“媽咪,我不想穿束胸,我想穿讓我舒服的衣服,而不是我去适應衣服!”
美國女人點點頭,對英國人的老派穿搭嗤之以鼻:“确實,我在紐約從來不穿這些該死的像柩布一樣的衣服,都是我的祖母那一輩穿剩下的,看上去就像行走的燈罩一樣,要多老土有多老土。”
這時,吉雅請來的高級理發師也登門拜訪了。他是專給大戶人家做頭發的,一個留着八字胡的意呆利人,長相還算有點小帥,特别擅長哄太太開心。一進房間,他便默默對吉雅點頭哈腰,然後恭敬地在她手上輕輕吻一下。這個時候,桑德雷利先生正待在他的書房裡抽煙,并沒有機會注意到這多餘的禮節。
瑪麗安娜剛洗完頭,用毛巾裹住頭發。她一邊吃着蜜餞,一邊翻看時尚畫報,上面妝容蒼白的模特一個個穿着造型誇張的裙子,底下搭配一句極富誘惑力的宣傳語,仿佛在向讀者展示着一種全新的時尚理念。而畫報上羅列的一件件曲線嚴重違反人體工學的服裝,堪稱近代時裝刺客。
根據她以前的粗淺了解,當時購買一件穿得出去的時裝大概需要1英鎊,而這是普通女仆1星期的工資;毫無疑問,即使要她們忍受天天喝不加糖的茶葉,她們也會心甘情願掏錢去買的—隻能說,萬惡的資本家賺起女人的錢來,幾乎毫不手軟。這種對近乎自殘的“美”的追求,這種對時尚的渴望,不單女人渴望,男人仿佛也很迷戀…無論時代如何變遷,都不會改變。
吉雅太太說:“我頭發做完了。瑪麗,到你了。”她溫柔地擺擺自己的腰部,這是她引以為傲的資本之一,也是獲得貴婦圈廣泛好評的來源:那維持在20英寸左右、純靠自律和輕斷食療法養成的纖腰。
于是瑪麗把她那一頭半幹的長發散下來—烏雲一樣垂散下來。如此柔順濃密,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它挂在脖子上的重量。瑪麗早已接受了社會對她的規訓,服裝、禮節、談吐—她現在看上去和一個維多利亞時期的淑女别無二緻。理發師畢恭畢敬地站在梳妝台後面,等待她從紙袋裡再取出一顆小零嘴。瑪麗安娜立刻有些發窘。她提起裙子坐下來,讓理發師給她定發型,嘴裡小口小口嚼着蜜餞打發時間,赤裸的腳丫子上挂着絨繡拖鞋。由于袍子夠長,所以晃蕩拖鞋的動作暫時沒被人察覺,閨閣小姐這個動作—就當時來說,顯得有些輕佻,尤其是有男人在場的時候—于是她重新端正地坐好。
迪亞哥正在認真看着她的上妝過程,感到非常享受。她之前怎麼沒留意到他呢?可她剛才的舉止…真是一言難盡。
瑪麗安娜打趣道:“你也想學化妝嗎?”
“才不想。”
吉雅朝他打了個手勢:“你現在也長大了,不要老是跟在姐姐身後了。”
這時,他感到非常羞愧,心裡也有些割舍不斷。他傻乎乎地想象着,為什麼自己不能一直保持孩童模樣?這樣就能光明正大地跟随她了。
瑪麗安娜和繼母有相似的想法。在她心裡,弟弟也将很快長成男人。她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把那袋蜜餞拿給他:“你拿去吃吧,我過一會再出來。”
“唔,好吧。”
弟弟便得體地起身離開,盡管臉上寫着不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