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過,對嗎?”霍山漪坐到原行希小圓桌對面的位置,漆黑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這回,原行希才點了頭。
“我是怎麼死的?”霍山漪又問。
一陣靜默,原行希眨了下眼睛,看向桌上的螺絲。
霍山漪順着她的視線往下看,“我要吃了糖,你才會回答我?”
原行希點頭。
霍山漪抿了下唇,有些嫌棄地看着桌上生鏽的幾顆螺絲,最後,她深吸一口氣,拿起一顆鏽最少的螺絲,放到嘴邊。
她本來期待着螺絲可能隻是表面看起來難吃,實際上和糖果一樣都是甜的,然而,她的期待落了空。
一股濃郁的鐵鏽味侵蝕着霍山漪的味蕾。
好難吃。
霍山漪嘗試把螺絲嚼爛,但不論她怎麼咬,螺絲都咬不爛。
原行希安靜地看着,似乎是在等待螺絲真正進到霍山漪胃裡的那一刻。
沒辦法,霍山漪心一橫,就把螺絲吞進肚子。
下一秒,她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些不屬于她記憶的畫面。
一個穿着白大褂,和霍山漪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正坐在原行希身邊,手裡拿着裝滿了不知名試劑的針筒。
“你今天的狀态很平穩,沒問題的話,後面三個月你都可以休息了。”女人舉起針筒,找準原行希手臂上的血管,猛地紮進去。
原行希早已習慣疼痛,冰冷的液體進入她的身體,她面不改色地擡起頭:“今天是什麼糖?”
“玉米糖。”女人回答她。
原行希“哦”了一聲,低下頭,開始玩燈光下自己的影子。
過了一會兒,女人給她上了另一套儀器,開始記錄儀器顯示的數字。
“霍山漪,”原行希忽然叫女人的名字,“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黑山羊研究所?”
“霍山漪”記錄的手頓了一下,在原行希再次重複問題之前,她反問道:“你很想出去嗎?”
“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天空了,霍山漪,我想知道,今天是晴天還是雨天,還是陰天。霍山漪,我還想知道,明天是晴天還是雨天,還是陰天。”
原行希說。
“霍山漪”沉默了一會兒,記錄完最後一個數字之後,她才蹲下身,拉住原行希的手,“我們今天就可以出去。”
被放在桌上的實驗記錄本記了一些霍山漪看不懂的數據,不過,她注意到,“霍山漪”在上面寫了日期。
新曆432年3月1日。
對于霍山漪來說,這是個特别的日子。
她的生日。
“今晚到廁所的第四隔間等我,那裡有通向外面的隔間,我帶你走。”
“霍山漪”說。
“你會被發現的,”原行希搖了搖頭,“如果看見天空的代價是你要死掉,那我想永遠看不見天空。”
“人一直看不到天是會死的。”“霍山漪”擡手撫摸着原行希的臉頰。
她很溫柔。
比霍山漪要溫柔得多。
畫面定格在這一刻。霍山漪回過神,穿着病号服的原行希用手撐着臉頰,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她是個蠢貨。”霍山漪扯了下嘴角,她在罵“霍山漪”,不是在罵她自己。
原行希沒有贊同,也沒有否認,而是再次把一顆鏽迹斑斑的螺絲遞到霍山漪面前。
線索在螺絲裡。
霍山漪這一次吃得毫不猶豫,很快她就看見,“霍山漪”退出這間實驗室。
一個穿着老舊皮鞋的女人站在外面,一邊問她原行希的情況,一邊接過她手中的實驗記錄本翻看。
這也是老熟人。
曹意憐。
“看來,這一次也失敗了,”曹意憐歎了口氣,把記錄本還給霍山漪,“對了,你怎麼進去那麼久?做個小實驗也就五分鐘的事,你在裡面可待了快二十分鐘。”
“你在裡面做了什麼?不會又在和實驗體說話吧,”曹意憐警告道:“這段時間你最好注意點,你媽媽在研究所視察,她是精神系異能,要是知道你又在幹這種不着邊際的事,你又要慘了。”
“霍山漪”哦了一聲,“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曹意憐歎了口氣,拍了下霍山漪的肩膀。
“曹意憐,”“霍山漪”這次主動開了口,“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霍山漪”垂下眼簾,壓低聲音在曹意憐耳邊說了什麼,沒過多久,曹意憐震驚地後退幾步。
“霍山漪,你瘋了?!”曹意憐往四周看了看,“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怎麼能想放原行希走?”
“你就說,”霍山漪頓了一下,“你幫不幫我。”
沉默良久,曹意憐沒好氣地用手肘很輕地打了下霍山漪的肋骨,“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和遊戲裡的故事情節很相似,研究員可憐被當做小白鼠的實驗體,和實驗體産生了感情,想幫助她逃走。
結果是什麼,霍山漪已經可以預料到了。
吃掉第三顆螺絲,霍山漪再次見到了“霍山漪”。
廁所的第四個隔間,“霍山漪”被幾個穿着白大褂的人堵在角落,“霍無憂”站在這幾個人身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殘次品就是殘次品,太愚蠢了。”“霍無憂”長歎一口氣。
原行希從她身後走出來,垂下眼簾,用很小的聲音對“霍山漪”說:“對不起。”
“不管多少次,你總是會被這種小孩欺騙,你這次還更過分,讓曹意憐去幫你。我該說你是太善良還是太失敗?”
“霍無憂”的語氣生冷,“霍山漪,你做錯了選擇,做錯事是要受到懲罰的。”
話音落後,“霍無憂”釋放了異能。
母親的精神控制讓霍山漪毫無還手之力,她把站在她身邊的幾個研究員驅趕出去,關上隔間的門。
隐藏在隔間内的暗門被她推開一半,“霍山漪”冷靜地,平靜躺在門縫的中間。
暗門有自動關閉的功能,“霍山漪”閉上雙眼,然後,她聽見“轟”的一聲。
鮮血飛濺在廁所的瓷磚上,連帶着暗門也受到浸染,“霍山漪”被門夾斷的腦袋骨碌碌地滾到廁所的坑洞裡。
她的身體被留在了暗門的另一邊。
在光亮徹底消失的前一秒,已經成為屍體的“霍山漪”忽然睜開雙眼,開了口: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