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會做出從前痛恨之事?我不是從前的我了。”她終于壓抑不住,大聲哭出來。
梁易安慰人的聲音也沒軟和:“沒事的,我不怪你。”
桓靈心裡的罪惡感減輕了些:“你真的原諒我嗎?”
“嗯。”
“那睡吧,我不吵你了。”剩下那些委屈,她已經發了一通脾氣,自然不好再講。
“好。”
兩人便都靜悄悄躺好,沒再多餘言語,隻餘喜燭透過層層疊疊的床帳,灑下昏黃的光。
這是他們的新婚夜,二人都心知肚明,有些該做的事還未做。但桓靈巴不得逃過一劫,梁易雖非什麼高潔的君子,卻也不願做出強求之事。
二人各自一床被子,中間還隔着一個人的距離,也算相安無事。後半夜便風平浪靜地過去。
第二日,梁易常年從軍的習慣讓他早早醒來,望向床内側還在安穩睡着的女郎,他心下升起強烈的滿足之感。
他靜悄悄地起床,出了院子,找了個空地裡練了一套拳。他仔細洗漱過後,對着鏡子照了照,自覺沒有任何不妥之處才叫桓靈起床。
其他時候自是桓靈想什麼時候起便什麼時候起,但今日要進宮謝恩,不能再耽擱。
桓靈一到餐桌旁,看到又是一桌葷腥,配上一碗幹巴巴的白米飯。
昨日便沒吃什麼東西,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她心頭一股無名火起:“梁易,我昨日便說過,我不喜滿桌全是葷腥之物。”
梁易府上原本的飲食就是如此。他不明白,白米飯配上燒得香味撲鼻的肉是多好的一餐飯,怎會有人不喜?
他忘了吩咐廚房,今日一早便還是照原樣上,都是梁易喜歡的。
但桓靈一早并不喜歡這些油膩又噎人的東西,她早晨喜歡清淡的食物,就算是吃肉,也多是午膳時吃。況且時人追随輕盈清瘦的姿态,女郎們用飯都要控制着,誰又敢毫無顧忌地大口吃肉?
在救了江臨的命,認他當大哥之前,梁易多是吃麥飯或粟飯,從未吃過白米飯這麼香的食物。
但桓靈不喜,這便是不好的:“對不住,我忘吩咐。”
再叫人去準備已是來不及。桓靈歎氣:“罷了,随便吃點便出發吧。”
梁王府的大門處,一輛被裝扮得富麗堂皇無比的馬車已等候多時。
梁易先行一步走到馬車旁,預備扶桓靈上馬車。但桓靈走近後,如一隻驕傲的孔雀般徑自拂開他的手,穩穩扶住車身,踩着凳子自行上了車。
桓靈一進入馬車内部便被金燦燦顔色晃了眼,瞧見馬車内部鑲金嵌玉的細節,她兩眼又是一黑。梁易這個土包子的審美真是叫人不敢恭維,連馬車都是這麼俗不可耐!
上車後,桓靈徑直坐在馬車主位中間,兩邊倒是都能再坐下一個人,隻是會有些擠。梁易也看出來了,她沒有與自己同坐主位的意思。
他也不好再湊過去,在側位坐下,拉開車廂裡暗格,拿出一盒糕點:“阿靈,你沒吃飯,墊墊肚子。”
糕點看起來也還算精緻,桓靈挑了一個,勉強能入口。
見她願意吃東西,梁易心頭的大石落下。盡管他明白了桓靈瞧不上他,但也不能叫人餓着。
糕點下肚,桓靈心情好了些,盡管心裡對之前的事還存着芥蒂,她也願意和梁易說說話:“今日想必皇後娘娘還要與我單獨說話。你跟我說說娘娘可有什麼不喜之物,我怕不小心提到,冒犯了娘娘。”
梁易:“不用擔心,娘娘她”他頓了一頓,似是終于想出一個詞語來形容,“人很随和。”
桓靈刨根問底:“怎麼個随和法?”
梁易有好多話想說,他很想告訴桓靈大嫂是個多麼智慧多麼親和的婦人,可他最終隻是簡單回答:“答話即可。昨晚的事,不要說。”
桓靈隻要比王府門口那兩隻威風的大石獅子稍微有腦子一些,就不會透露昨晚一絲一毫的真相。畢竟是她傷了梁易,若是惹得那位雷厲風行的陛下動怒,她可擔待不起。
梁易的傷口嚴嚴實實地藏在頭發裡,隻要他們不主動說,别人就發現不了。
提到這個,桓靈心底的愧疚又浮上心頭,低下頭,不敢看他,輕聲嘟囔:“你也不要,不要告訴陛下。”
昨晚還虛張聲勢的小兔子,這會兒徹底成了乖順的貓咪。
“我知道。”
——
待見到皇帝皇後真容,桓靈才真正理解了梁易說的人很随和是什麼意思。
上次在城外,桓靈猜測與梁易一起出遊的夫妻是帝後,隻遠遠看過幾面。如今一見,覺得當真如梁易所說。據說皇後是南渡的北方士族之後,隻是南渡之後家族逐漸敗落,這才嫁了寒門出身的新帝。
皇後許筠約莫二十五六歲,雖然打扮貴氣,但姿态可親,見了桓靈便口稱妹妹,還送了她一顆極難得的東珠和一對成色上好的玉镯做見面禮。
她随着皇後慢慢走到了禦花園,各色花朵争奇鬥豔,鮮妍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