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麼一問,娜亞意識到自己不慎說漏嘴了,心底裡的那股怒火倒是不知不覺中滅了大半。
她是羅格的女王,行事自然要以羅格百姓為先,方才的想法不過是一時沖動。
自從兩三年前燕北軍大敗匈奴、女真聯軍,乘勝追擊之下,将本就松散的匈奴部落打得七零八落、元氣大傷。
西北軍的段将軍自然不會放過這等好時機,帶着數萬精銳連夜奔波,奇襲王庭,将匈奴彼時剛坐上王位的單于給綁了回來。
而單于的兄弟則趁機上位,帶着剩餘精銳向北逃竄。接近極北之地的荒涼地帶,一向是無人問津的,便成為了他們的蟄伏之地。
自此,大初的邊境向北推了千餘裡,西域諸國與大初之間的商路也徹底安全了,再無被北邊“狼群”虎視眈眈的困擾。
正是因為前任女王周諾眼光獨到,早在商路開通之前便拖着病體,親自赴京城将兩國聯姻與交好合作之事定下,這才有了這幾年羅格商貿的蓬勃發展。
但娜亞明白,這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當初兩國簽訂的互惠條約不過隻有五年期限,頭三年互免關稅,後兩年減免半數。
若是五年之後,大初另擇西域他國合作,那對于羅格而言,必定是一大隐患。
一旦羅格西域霸主的地位有了挑戰,這連綿的金礦可就不再是寶藏,而成了燙手的山芋。
因此大初與羅格的邦交,她絕不能失去。
如今兩國雖有聯姻之名,卻無聯姻之實。林娘子以羅格公主的名義,與大初皇室子弟臨安王喜結連理。可她實則本就是大初人,不過是幼時因故來了羅格,又因戰亂才留在此處。
雖說她對羅格感情深厚,可臨安王不過是閑散宗室,于政事上并不能說上話。
一開始她尋秦源,不過是看上了他俊俏的容貌、強健的體魄和不俗的武藝。可如今知曉了他真實的身份,才發現他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選。
當今大初帝王,正是他的表姐,若他們二人能有一個孩子,那羅格繼承人的身上便流着大初皇帝的一絲血脈。
還有什麼是比血緣更牢靠的關系嗎?
隻是他既然能率領彼時軍心大亂的燕北軍,大敗來勢洶洶的匈奴女真聯軍,必定不是簡單的人物。若非自己下了迷藥,怕是根本沒有得手的機會。
待他恢複了内力,這座王宮又能困住他多久呢?
那便隻能利用他母親病重之事了,若他想要早日回大初侍奉母親病榻,就隻能聽自己吩咐行事!否則……
女神在上,她不過是想威脅一下他,并非要咒無辜之人。
不過既然已經理順了思緒,就不能依着他的話頭走,局勢得在她的掌控之中才行。
“是娜亞照顧不周,還請秦将軍見諒。”女王立即切換成了官腔,一闆一眼的很是周全,與此前随意的模樣截然不同。
果然秦源也有些不适應,清了清嗓子,方道:“王上哪裡的話,不過敢問王上是如何知曉我的名姓。”
“前些時日大初皇帝向各國發了文書,想要尋到你的蹤迹,裡面提及了些許你的過往,還有一摞你的畫像。我一眼便認出了你,所以這兩日才一直未來見你。”她也不藏着掖着,直言相告。
這話說完,眼前人便陷入了沉默,良久方問道:“此前可有過?”
娜亞意識到他是想問從前大初可有找過他,“這是頭一回由禮部發出的文書,此前我也隻是略有耳聞罷了,沒想到竟會是你。”
他苦笑了一番,也沒預想到一趟镖師的活計,竟然會徹底暴露了自己的蹤迹和真實的身份。
逃了兩年,眼下又身中奇毒内力全失,寝宮内外又嚴加看管,如今的他是徹底沒有逃脫的機會了,除非他能得到解藥。
隻是為何偏偏是現在?他在外遊曆之際,也曾聽聞大初現下稱得上是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四周也無外敵入侵,為何要突然找他?
“陛下可是要王上将我押回大初治罪?”
“治罪?你何罪之有?”娜亞試探性地問道。
瞧她略帶疑惑的神情,秦源心中微定。這樣看來并非是海捕文書,陛下至少給他留了面子情。
那究竟是為何呢?
“王上也莫與我賣關子了,陛下為何要突然尋我?”他有些按耐不住地直接開口問道,話出口的瞬間才心生悔意,不明白自己怎的失了城府。
但他并未獲得想要的答案,隻見女王眼睛一亮,又向他湊近了些。
她進一步,他便退一步,你來我往之下,他退無可退。
“喚我一聲娜亞,我就告訴你。”她拽着他的衣袖,很是期待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她的打算,也不知道她是有意拉進二人的關系,隻知道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冷淡相對下,她依舊一次又一次地熱忱嘗試。
自己,真的值得她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