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兄想奪你王位?不會是其中有什麼誤會吧!”林娘子不可置信地道。
娜亞不知她是如何想偏到那處去,頗為不解地反問道:“他怎麼奪?他連羅格話都聽不明白,除了我們誰也不認識。”
“那你為何說王位不穩,好生吓了我一跳!”林沐湊近了些道。
這還得從前幾日誤以為秦源服用了曼麗花之事說起,女王挑着重點講了半刻鐘,才說明白前因後果。
“如今我一閑下來,腦子裡就都是他說的‘那現在呢’,反反複複地回想。每想一次,這心便急急地跳一下,不知不覺中這時間就流走了,回過神來一看——手頭的政事還懸在那呢!若長此以往,我這王位你說是不是不穩!”
此事屬實教她憂心,從前心裡也會記挂着他,念着了便去一道用膳,然後便覺着日子更亮堂了些,能再做好些事。
可不知為何,這一遭之後,便時時刻刻回想着他說過的話,他彼時的神情,他瞧她的眼神……讓她都不敢再見他了。
再見便有更多可以回想的片刻,那就真真當不好這個王上了!
“我也知曉這般不好,人家也沒做錯任何事,不過是順口問一句罷了,我說不見就不見,連個由頭都尋不出來——可我當真是不能再見他了。”娜亞滿面愁容,這腦袋沉得直接埋進了臂彎之中。
這一刻,她覺着稍稍安心了些,仿佛躲進了一個安全的角落一般。
“你可曾還記得咱們從前見過的大雀?就像你現在這般遇見什麼事就将頭藏進沙子中,好像這樣就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好友戲谑的話語進了她的耳,教娜亞羞得耳尖都紅了。
“可我确實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依舊沒擡頭地悶聲道。
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何一句“那現在呢”,就會讓她心緒大亂呢?
“我的好娜亞,你這是心悅他呀!”
這下王上瞬間就坐直了身子,有理有據地答道:“我不是一開始就瞧上他了嘛,這才把人下藥綁……”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一不留神就說漏了嘴。
不管眼前人震驚之下熾熱的眼神,她心虛地瞥向另一邊,道:“可從前都沒有如此!”
“從前你是貪圖人家的容色,可這回才是真真心動了呀!”林沐點了點她的眉心,“這雙眼裡都寫滿了歡喜,也就你自己當局者迷了。”
是夜,娜亞半出神地坐在書架的間隙中,好一會兒覺着腿有些麻了,才回神準備起身。
原本她是想來尋阿娘當年整治曼麗花之害的具體法子,因着她知曉娘親有記錄劄記的習慣,想來碰碰運氣。
雖說也有當年經手此事的老人,可畢竟十多年了,許多細節也已忘卻了。
隻不過翻了好一會兒,大多都是近些年的,再早的日志卻都不知所蹤。
“唉喲!”腿麻的有些厲害,她一下沒能站穩身子,磕到了手肘,呼痛出聲。
但就是這一下,書架移動了些許,露出了最底下翹起的地磚。
“這怎麼會有地磚?”娜亞不明所以地撬開了些許空隙,隐約瞧見裡面的盒子。
這裡面定然有秘密!不過是誰藏東西藏得這般拙劣啊?
一刻鐘後,大開的盒子裡傳出些微異味,許是塵封太久了,她覺着紙張都格外催生了,讓人不敢随意翻閱。
“念平生。”
這字迹分明是阿娘的!
好奇心唆使着娜亞翻開了其中的一本,跨越了二十多年的歲月:
“托克,娜亞今日可還乖巧?”在外忙了一整日,周諾的頭發都亂了,隐約可見沙粒藏匿在發間。可是今年天大旱,連月湖都縮小了三分之一,連飲水都不夠,哪還有水讓她梳洗。
托克洛從身後變出了一把篦子,遞給了她,用蹩腳的漢話道:“我買的,給你用。”
“這商路都斷了,你從哪兒能買到篦子?”雖說西域也有梳子,但商路斷絕後,竹做的篦子确實極為少見。
憋了許久,還是沒能用漢話組織出完整的話語,他隻好有些喪氣地用羅格語道:“和城東的宋家換的,他們家的小兒子想要吃的果幹,隻有咱們的商鋪有。”
宋家?周諾想起來了,哪裡是什麼果幹的幹系,不過是他家的小娘子到了适婚的年紀了。
原本勞累一天就教人心煩,聽聞此事後她愈發煩躁了起來。
“日後不許和他們再來往了,聽到沒有!”
“為什麼?城裡也就這麼幾家漢人,我也想練練我的漢話。”托克洛有些委屈,他隻是為了能早日練好漢話,好能和她自在地說話。
他知曉她也不大熟稔羅格語,總有一人得付出許多,才能讓二人真正明白對方的意思。
自從一年前受傷被她救下,他就被收留在周家住着,隻讓他幫着帶娜亞,便好吃好喝供着。
讓人問起他的身份,她也隻說是世交家的兒郎,如今借住在此。
隻因受傷以後他忘卻了過去的一切,睜開眼的第一瞬,便已經是她的容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