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渴望回到女神的懷抱中,可若是沾染了毒種的氣息,又怎麼可能獲得這樣的機會。
而且這些時日,他明顯能夠感覺到府中有人在時時刻刻地窺視他。自從冬日裡又病重後,他已經不再管事,那剩下的便隻有神使的證明了。
無論誰有了這塊牌子,便是大祭司,掌管了與女神溝通的機會。
如今,他将這塊牌子交給了娜亞,隻盼她能夠找到這個敗類,将毒種徹底趕出羅格。
否則,他手下的祭司沾染了曼麗花,便連帶着他一同接受女神的怒火。他可是神使,在夢中瞥見過女神衣角的虔誠子民——他隻想在死後回歸到夢中的那片土地,跪伏在女神腳下,親吻她的衣裙。
如今,隻有這個女王可以替他實現這最後的願望了。無論如何,他能夠相信在這一點上,他們一定是站在同一個立場的。
“找到他,殺了他,祭司忠實于女神,永遠。”
這是大祭司最後留下的“話語”,他也得到了娜亞的承諾。
幾日後,迪德特走了,面色平靜地在睡夢中回歸了女神的懷抱。這一世,他作惡多端過、貪圖權勢過,但也做過利民的好事,救助過迷茫的信徒。
或許人到了最後的時刻才能返璞歸真,他最終找到了自己的本心,決心要斬斷祭司與惡魔的勾結。
這塊大祭司的令牌,可能會帶來祭司的終結,也可能會在所有祭司頭上懸了一柄利劍,教他們明白何謂神使。
這幾日裡,郭大夫也在盡力救治着雷動。好在他身體底子夠硬,軍醫也及時進行了催吐。整整三日三夜後,他總算睜開了眼睛。
但這一回,他再也不能留在軍營了。
“過量服用了曼麗花,教你得了癫症,此後怕是難以治愈。你先在此處靜養,待身子好些我們會送你歸家。”魏平親自到了他榻前,将這個壞消息告訴了他。
雷大神色木然,微微張開口,卻仿佛喪失了說話的能力。片刻後,他才問道:“是誰?”
隻有兩個字,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隻是花了三日,竟沒能查出真兇。
“此事我們還在查,你先養好身子,這個才是最要緊的事。放心,我們絕不會輕饒了他!”監軍拍了拍他的肩,做了保證。
可雷動隻是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他明白自己此後還要面對什麼。
不光是斷送了自己軍旅的生涯,如此巨量曼麗花,還會讓他的瘾毒加劇何止百倍。從前那般的痛苦,他以為已經徹底熬過去了,可誰能想到,卻隻是一個開始罷了。
一個患了羊癫瘋,又身負曼麗花之毒的廢人。
他是一個廢人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甚至開始遺憾,為什麼沒讓他去死。他的爹娘年紀也不輕了,原本是要開始享福的日子了,卻要因為自己的拖累,辛苦一輩子。
活着,當真是苦。
見雷動從生死的邊緣掙紮了回來,魏平很是松了一口氣。其實他并非沒有絲毫察覺,隻是暗中将人給扣下來了。
“說吧,為什麼要對他下手。”他面無表情,卻教人無端地發寒,甚至想要顫抖着退縮。
但眼前人卻是個膽子極大的,不光不害怕,還眼底帶了笑意。
“魏将軍當真不知道嗎?”
這人渾身被鐵鍊鎖住,甚至額頭都被緊緊扣住,懸挂在架子上,隻能踮着腳尖觸碰地面。再過幾個時辰,他的胳膊應當就要因為缺血而廢了。
可他依舊笑得發邪,沒有絲毫畏懼。
“我警告過你,不要在洛南城輕舉妄動,但凡消息走漏一分,你主上的大計便沒了希望。”魏平走得近了,捏住他的一根手指,用力——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
可眼前人卻依舊面不改色,仿佛斷指的并不是他一樣。
“魏将軍忘了,我沒有痛感,就算你殺了我,也沒有丁點用。可咱們之間的約定,可不涉及你與我主上兩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