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賀儀仿佛沒有聽見秦源的話,直愣愣地盯着地上,半晌無言。
過了許久,他才擡起眼,半是希冀半是懷疑地問道:“徐府上下都死絕了,難道此事有假?”
“徐府上下一百零六口,或自缢、或服毒,全都暴斃身亡。”
聽到這話,希望被徹底打破的謝公子,憤懑地錘着牆與地,鎖鍊叮啷作響、似欲折斷,還揚起了不少沙塵。
“謝公子冷靜一下。”秦源連道幾遍,才讓他停下,可謝賀儀的眼裡恨意更濃。
“那你為何說我娘可能還活着。”
“徐府上下我們一一對照過戶籍與身份,并沒有名喚謝明晨之人。”
這話教眼前人徹底靜了下來,思忖再三方道:“若是徐鐘給她假造了戶籍,那她戶籍上的名字就不是謝明晨了。”
還不是個純愣的,秦源繼續解釋道:“徐家人口較為簡單,主子統共也就十來人,仆從基本也是家生子,也并未發現可疑之處。”
與徐鐘相關最奇怪之處,怕是他彼時雖為大公子,卻一直未婚配,而底下的弟妹們都已成家立業。
後來在秦源暗中查訪之下,才發現他曾有過婚約,但他外出遊曆、未有歸期,氣得對方家裡和徐府退了婚。多年後回京,行事愈發荒唐,再無京中貴女願與其婚配。
戰亂年間,未行成親也不是什麼大事,隻不過這個徐大公子曾放言甯聘劍為妻,活生生又吓跑了徐家二老為他談下的李家娘子。這才能從李家仆從的口中,知曉這一段往事。
而這柄劍名喚明辰。
這也是為何秦源一開始覺着,謝明晨的名字有些耳熟。
他們查封徐府時,需将府中一應物件登記造冊。便有手下拿着明辰劍瞧了好半天,疑惑為何劍身上明明隻有個“辰”字,卻叫明辰劍。
“還不快些做事!”他接過劍,敲了手下一記,才發現劍鞘處有兩個不顯眼的圖案——日與月。
而後幾年,秦源仍在暗中尋徐家滅門的線索,雖然沒能尋見緣由,但也找到了幾個與徐府有關的人。
“徐家老夫人有個灑掃丫鬟,因為犯了錯被趕出了徐家,躲過了這一劫。據她所言,當年有名娘子來府中尋過大公子,但老夫人道大公子有婚約在身,隻待歸來便成親。
而後這名娘子就再未出現過了,想來她便是你的阿娘謝明晨。”
當年以為隻是聽聞了些許無用之事,沒想到多年之後竟還能成了旁人苦苦追尋的答案。
聞言謝賀儀有些不知所措,這遲來的可能,與他數年來堅信的真相背道而馳,他一時之間不知該相信哪一種答案來得更好。
“誰知你是不是騙我的?”他喃喃道。
秦源微歎了口氣,道:“徐家上下在淩羽衛來之前便喪命,想來你也是知曉的。此事有蹊跷,我雖想查明真相,但力所不能及。
如今我們都在西域,鞭長莫及。我可替你修書一封,讓臨安王替你尋母,如何?”
“你想讓我做什麼?”謝賀儀幹脆地問道。
“真正的謝公子是誰,人在何處?”秦源也不推泥帶水,反問道。
王宮中。
這些時日以來,娜亞幾乎每日都能收到各處的戰報。
與達爾坎城的戰術不同,先後抵達提莫都城的羅格軍,隻用一個法子——圍。
與提莫出兵的目的不同,魏平率軍列兵城下主要還是為了震懾。
兩軍交戰主要兵力集中于達爾坎城附近,若提莫一方占優,羅格軍便借圍困提莫都城,逼迫提莫退兵。而若羅格軍在達爾坎城大殺四方,那就可以進一步掃清謝公子勢力,助老國王與兩位王子重掌提莫。
自決心打這一仗起,娜亞都沒有打算吞并提莫。一是如秦源所言,大初、匈奴乃至西域諸國,能容忍西域最強盛的國家是羅格,但未必能接受一個統一而強大的西域。
二來,如今的提莫就是一個爛攤子,曼麗花泛濫、百姓深受其害;官僚結黨腐敗、任人唯親,幾乎是謝公子的一言堂……
甚至從兩國明面上的商賈交易來看,提莫都無法自給自足,深度依賴羅格的糧食進口。
三來兩國信仰有所差異,再加上如今羅格百姓對曼麗花的深惡痛絕,若強行吞并提莫,百姓之間的對立也難以消除。
于情于理,娜亞還是決定助老國王重掌政權。
圍城已近一月,魏平的消息也接連不斷地傳來。自從達爾坎大勝後,他有意在城中散播消息,望動搖提莫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