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并不是要跟你們強調什麼名次,我隻是想和你們一起分享一下我當時的經曆。”
“我記得那次考完試後你們陳老師找到我,沒怎麼說我,隻是告訴我,考多少名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自己不後悔。”
“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我們永遠都要有重新再來的勇氣。”
“這句話是八年前你們陳老師送給我的,我想現在把它送給你們。”
陳峰在教室後頭看着周銘軒,心裡莫名欣慰“真的長大了。”
八年前。
還記得是一個平靜的午後,自己班裡頭出了點混亂,有點老古董的教導主任領着他的得意門生跑帶他的辦公室前質問。
“你們班這個學生是怎麼回事?習題冊裡還夾着情書。”
“主任您消消火,小孩在不懂事估計寫着玩的,周銘軒我知道,這孩子一門心思都在學習上。”陳峰在其中緩和着氣氛。
“平時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這還有幾天就高考了?什麼人生大事還這麼急?大中午的還在班上鬧騰,生怕别人不知道!”
“主任,您先别急,讓孩子自己解釋一下是怎麼回事?”
“還要解釋什麼?該看到的我都看到了!這事必須嚴肅處理,我今天下午就要看到她家長來我辦公室!”
陳峰一聽這就頭大,周銘軒這孩子平日裡家長會都是她自己過來聽的,這要緊關頭到哪大變活人變出一個家長?
其實他很久之前也見過周銘軒的家長一次,是一個和周銘軒長得極為不像的一個女人,随口問了幾句周銘軒最近的情況,陳峰照例對自己的得意門生贊不絕口,那女人似乎聽得有些厭煩,随口敷衍了他幾句就匆匆離去。
再後來,一次家庭問卷才讓他明白,那個匆匆離開的女人是周銘軒的繼母。
可偏偏這教導主任好說歹說,也不知是哪門子的氣,半天也消不掉,把話撂在那就氣鼓鼓地走了。
辦公室裡留着周銘軒和陳峰大眼瞪小眼。
彼時的周銘軒穿的很簡單,寬松衛衣加牛仔褲再披上了一件袖口沾着墨水的校服,絲毫看不出這其實是個家境富裕的孩子。
不過,這孩子臉上的不爽和倔強倒是清晰可見。
可偏偏臉色是不高興的,說話卻還是輕言細語道:“老師,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這一句全是技巧沒有感情的客套話讓陳峰啞然失笑。
“跟老師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反正不是教導主任說得那樣。”
“你做事一直挺穩妥的,有些事你不想說我也不深究,我隻想知道,下午請家長怎麼辦?”
“教導主任現在估計都對着學校的學生資料表開始給我家裡頭打電話了,我能怎麼辦?”周銘軒本人倒是很淡定,隻是說到“家”這個字的時候,語氣裡帶了點不确定。
那天下午教導主任的辦公室有種難以察覺地詭異,前來的那位濃妝豔抹的女人臉上一直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滿意,在教導主任說出建議回家反省的這一決定後,這個女人更是非常順從的說道:“支持老師的決定。”
本來這是教導主任吓唬人的話,隻是想讓學生那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結果這女人這話一說,倒是順水推舟,讓周銘軒不情不願地有了一個月的假期。
隻是這一個月過得并不安穩,平日裡她都是本着除非要事絕不回家的原則過着風平浪靜的校園生活,但這一次,她不得不在所謂的“家”中呆上一段時間。
一個月後,周銘軒回到學校的時候還是一臉淡定,隻是額頭上有一道沒來得急痊愈的傷痕,她的對外說法是——出去玩的時候摔了一跤。
隻是她的月考成績倒是沒她本人表現得那麼穩定,雖然這份成績在别人那可能是算得上不錯的,但如果這份成績單屬于周銘軒,那便會成為整個年級的讨論話題。
有人說她趁着這一個月出去度假了;也有人說她打算放棄高考了;當然最離譜的是有人說她打算成親……
在這荒謬的傳言裡,還時不時夾雜着擦肩而過的教導主任的冷嘲熱諷。
周銘軒當時一度懷疑這教導主任是不是和自己的繼母是一夥的。
最後還是陳峰把她喊到了他辦公室,陳峰那天說話格外溫柔,把錯題給她分析了一遍,又送給她一盒糖果。
“最近過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心情不好?”
“顯而易見。”
“周銘軒,老師不怪你什麼,也沒什麼可怪你的,這張卷子你做得本來就挺不錯的。”
“隻是我覺得吧,如果是你,可能會做得更好。”
“周銘軒,你的人生,沒有誰可以試圖改變。”
……
陳峰突如其來的心靈雞湯把當時的周銘軒聽得一愣一愣的,但出了辦公室的她,望着手上那一小袋糖果,心裡卻又有了種一往無前的感覺。
“現在想想,到底還是小孩子,一袋糖幾句話就被哄好了。”八年後的那天,她站在講台上望着教室後頭倚着學生桌子和兩個學生有說有笑的陳峰的時候,沒由頭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