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離晚上還是沒有睡好,夢中一會兒在教室裡和梁明煦追逐(根本不可能),一會兒拎着項鋒滴血的斷手(有可能),一會兒又看見項鋒的媽媽坐在老房子裡抹眼淚(完美接近現實)。
早上醒來,他的太陽穴突突地跳,直逼神經衰弱。
洗漱完出去,項鋒已經出門了,他在一家跨國物流公司上班,不是每個周末都休息。
也好,方離現在不想和他吵架。
和梁明煦約在了晚上,地址梁明煦說晚點發過來,方離先把這件事發信息和項鋒說了,項鋒很快就回複說“好”。
方離吃完早餐打了兩把遊戲,因為心不在焉,被隊友噴了個狗血淋頭:“小學生是不是!影流之主被你玩成兒童劫!”
0/5/1,小學生的班主任不敢說話,草草退出遊戲,發現被舉報了。
方離:“……”
現在的網絡環境真是越來越差了!
不敢再玩,撥通了林夏果的電話。
“夏果,我之前投進去的那筆錢,現在能拿出來嗎?”
方離啃一根辣條。
“還沒到期呢,現在拿出來沒收益啊。”林夏果身為銀行人,也在加班,鍵盤敲得劈啪作響,“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方離把最近發生的事情說了。
林夏果差點被沒他氣死,“砰”地一聲關上門,她扯開喉嚨就罵:“項鋒他媽的搞什麼啊?!日子過得好好的,去搞賭博?!一個月五六萬的工資不夠他花的,他學人家吵什麼股?他有那腦子?有那運氣嗎?還有方離,你腦子也是有病吧?你自己給他還債就算了,你還把你爸媽的遺産拿去填窟窿?”
方離嘴裡的辣條沒什麼滋味:“要債的說了,不還就去他單位鬧,還去他老家。”
林夏果:“所以呢!”
“他剛升職,工作丢了太可惜了。”方離說,“還有,他媽媽的心髒不好,前年剛動過手術。”
林夏果:“丢工作活該,而且那是他媽,又不是你媽!”
方離:“……”
林夏果頓了一下,稍微收斂:“我知道,他媽媽對你特别特别好,就像你親媽媽一樣。可是方離,你心是不是太軟了?這五十萬,可是你剩下的最後一點資産了,也是你的爸爸媽媽留下來的,你真舍得?”
“我隻想把事情徹底解決,不想埋在那兒做一個我們之間的疙瘩。”方離說,“事情已經過了,還是盡量處理好吧,再說,我還是相信他的,我相信他不會再有下一次。”
見他意已決,林夏果氣得咬牙:“年紀輕輕的,就被男人榨得幹幹淨淨!像你這種實心眼的單純小男孩,總有一天被人轉身賣了!你讓他給你寫借條?聽見沒?寫借條!”
方離被罵得感覺腦袋上方有一團烏雲。
他其實知道自己的行為像在走鋼絲,隻不過他認為,如果不曾全力以赴,又怎敢說終将平安靠岸?
總要試一次吧。
方離把辣條扔掉,擦幹淨手:“你放心,如果還有下一次,不用你說,我一腳把他踹進太平洋。”
講完這件事,方離問林夏果:“你還記得梁明煦嗎?”
林夏果:“梁明煦?”
方離的社交圈子,一大部分都是由同學組成,哪怕他轉學兩次,很多人和他都還保持聯系,比如林夏果。不過,兩人後來在同一個城市參加夏令營時又遇上了,所以彼此的感情更加深厚。
“那個戴助聽器的梁明煦?”林夏果說,“記得啊,那時候好多人喜歡他,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高冷少年,那時候不喜歡他都不夠時髦。”
方離:“……”
林夏果:“他不是你同桌嗎?”
“嗯,昨天在學校碰見了。”方離說,“他居然正好是班裡小孩的舅舅。”
方離說梁明煦邀請他晚上一起吃飯。
十幾年不見了,其實他有點擔心不知道聊什麼。
“那必須不用擔心,班上那麼多同學,就你和他關系最好,連轉學也是前後腳走的。”林夏果說,“而且他對你真和其他人不一樣,人在國外,還問過我你的情況,說你的Q-Q号聯系不上了。我們那時候不是在夏令營遇到過嗎,我還把你的新号給他了。”
方離:“?”
有這回事?
方離:“他加過我嗎?我怎麼不知道啊?”
轉學後電腦丢了,方離記不住密碼,的确重新申請過一次。
林夏果又問了梁明煦現在還帥不帥什麼的,沒空和他繼續聊,再次罵了項鋒一陣才挂斷電話。方離不想再去思考煩心的事情,找出自己塵封已久的Q-Q号登錄。
這個号碼大學畢業後就沒怎麼用過了,現在學校一般都使用釘釘,私人也是使用微信。
方離那時候把好友列表都分了組,哪間學校哪個時期認識的人都一目了然。
挨個把那些沒有備注的好友排除,方離一個一個名片翻過去,終于在未分組的好友裡發現了疑似梁明煦的蹤迹。
昵稱叫“L”,頭像是默認的陽光男孩。
點進去,聊天記錄當然是空白的,就算當時聊了什麼,也看不見内容了。
這個好友開通了Q-Q空間,默認相冊裡的一些照片是方離辨别身份的主要依據。
那些照片裡沒有人物出鏡,多是一些國外建築的景色,讓方離幾乎能确定的,是照片裡的一隻纖細修長的貓,和梁明煦朋友圈裡的那隻一模一樣。
最後一張貓片上傳的時間是在六七年前,賬号的主人似乎也是很少再使用這個賬号。
方離在一張古早的建築照片的評論裡發現了自己的蹤迹:【這麼高大上,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評論時間是十三年前。
“L”回複:【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