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陽光越過落地窗,溫柔又霸道地占滿了整間畫室,灑在黎瑭低垂的眉眼上,她久久未動,仿佛凝固成了一尊精緻美麗的玻璃娃娃,脆弱的一戳就碎。
虧她昨天還信誓旦旦和師姐吹牛,說自己能畫十幾二十幅和《奇迹》同等水平的畫,現在——
全部垮掉。
一張都沒有。
黎瑭坐在畫架前,長時間凝望着畫紙上用鉛筆勾勒的潦草人體雛形,眼神并沒有焦點。
一直到夜色将室内所有光亮吞噬。
她終于起身撕下了畫紙,和舊鉛筆一同抛進垃圾桶,轉身離開畫室。
當晚,黎瑭準備睡下時,手機突然震動了好幾下。
是超模閨蜜虞蘇潼走秀回來,順便給她推薦一個新人男模。
虞蘇潼這半年都在國外,目前對黎瑭的處境了解還停留在她到處找完美人體的靈感缪斯上。
世界第一超模:【寶貝!他的身材真的超級無敵好,絕對符合你的要求,極端完美主義看了都挑不出刺!他要不是最近非常缺錢,根本不可能答應當人體模特。】
【賭上本超模的審美強烈推薦!機不可失!】
【照片.jpg】
黎瑭指尖輕碰屏幕,本想拒絕。
誰知剛敲了幾個字母,聊天頁面跳出虞蘇潼新發來的照片。
暗淡室内,昏黃燈光打在男模赤裸的上身,腰腹肌肉與人魚線清晰可見,與她記憶中的軀體輪廓極度相似。
人在最餓的時候,是會想打“野食”的。
更何況黎瑭已經餓一天了。
她停頓幾秒,決定見一見虞蘇潼賭上審美推薦的男模。
删掉拒絕的話,黎瑭重新敲下:【明天上午九點,一忱風月酒店2808,三百萬,請他洗幹淨過來。】
“你花三百萬買的是這幅畫。”
喜好收藏書畫的南韫聽說姜令詞在畫展高價買了一幅畫,上門來品畫,誰知入目居然是頂着自家發小半張臉的大尺度半裸畫作,差點失手把畫摔了。
幸好一雙膚色白皙又不乏力量感的手穩穩地扶住了畫框,才免了它落地之災。
沿着男人的腕骨往上,是一張與畫中人完美對應的面容。
與畫中人大敞着衣袍的原始放蕩不同,此刻姜令詞銀色襯衣紐扣嚴絲合縫,每一根發絲都規規矩矩梳到腦後,即便戴着極為低調的無邊框眼鏡,也掩不住骨子裡與生俱來的清貴端方。
畫是負責姜令詞家族私産的特助談逾第一時間買下的,
昨晚姜令詞在老宅跪祠堂贖罪,今天才回他的私人居所這兒,意外被跟他一塊過來的南韫拆開。
南韫看看畫,又看看姜令詞本人,遲疑片刻:“畫中人是你嗎?”
其實如果不是關系非常親近的人,很難聯想到這幅畫與姜令詞的關系。
姜令詞沒急着回答,鏡片後的淡色眼眸低垂,掃向那幅畫作,從上而下,神色認真,仿佛在看一篇學術論文,而不是以自己為靈感創作的人體油畫。
連沒有細化的胯間都沒省略,雖然這裡隻是用調過色的白色顔料随意塗抹了幾筆,似被薄紗尾端覆蓋,隐隐顯出朦胧的起伏,但依稀可以看出尺寸驚人的矚目。
判斷過後,姜令詞才用确認的口吻回道:“是我。”
南韫是來品鑒畫的。
現在——
總不好品鑒好友的尺寸吧。
他紳士地将目光從畫中移開:“哪位畫家這麼大膽,連你都敢臆想。”
作為律師,南韫繼續道,“兄弟,我想你應該需要法律援助。”
“謝謝,暫時用不上。”
姜令詞絲毫沒有被好友看到裸畫的羞恥,反而不緊不慢地給他糾錯:“因為不是臆想,是寫實。”
他随即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落座,長指拿起在放在桌上的畫家資料,低垂眉眼模糊了男人俊美面龐上的寥寥情緒。
寫實?就姜令詞這古闆保守的秉性,怎麼可能被人看到裸體。
下一秒,南韫突然想起——
要說以前的姜令詞私生活确實如同一張白紙,不過上周他忽然頂着頸側咬痕到處見人。
顯而易見沒有事後處理經驗,問是誰幹的也不答,神色冷得像是被南極的風吹了百八十年,這就令人懷疑。
南韫若有所思:“不會跟上次是同一個人吧?”
姜令詞長指掠過畫家介紹右上方的照片一欄,聲線很淡:“是她。”
世界這麼大,黎瑭若是沒有畫這幅以姜令詞為靈感的人體油畫,又碰巧在畫展上被談逾看到,她回國後若有心避開,姜令詞要想找到她,頗需費些心思。
南韫這時也察覺到了姜令詞在看畫家檔案,跟着瞥了過去,低低笑道,“這位黎小姐還真是……膽大妄為。”
“幸好這場畫展禁止拍照,又被談逾及時買斷,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畢竟姜家這樣底蘊豐厚、規矩嚴苛而傳統的超級世家,不可能允許繼承人這樣有辱斯文、敗壞門風的畫作流落出去。
随即南韫态度溫和地提議,“這幅畫要不你就放客廳,給每一位到你家做客的男性朋友上強度。”
不能隻他一個人自尊心受挫。
姜令詞淡睨了好友一眼:“我和你不一樣,我有羞恥心。”
說罷,他鎮定自若地解開袖扣,将衣袖各折了兩圈,露出與畫中人一模一樣的手臂輪廓,親自動手将這幅畫搬到書房。
滿是各種收藏級古樸甲骨文的書房内,多出來一幅香豔至極的人體油畫,如色狼進了淳樸的羊群。
被内涵沒羞恥心的南律師倚靠在主卧門邊,看有羞恥心的姜教授将自己的大尺度畫作擺放在平日工作研究的台面上,慢悠悠地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