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霜高束起的頭發輕蹭着鴉九的脖子,幾縷發絲垂落在她鎖骨上方,依随少年歪頭的動作緩緩移動。
鴉九讓他弄得又疼又癢,仍舊按照系統的提示從懷中摸出一顆褐色藥丸,塞入他口中,離開時還被輕咬一下。
她連忙收回手,垂眸看去,少年喉結滾動,正就着血吞藥。
幾乎是同時,不遠處的樹叢晃動一下,一道黑影閃過。
等到文鴉九看清楚,袁青霜已經側過身子,揮劍擋下一枚飛向她的暗器。
夜色中山風呼嘯,帶着刺骨寒意。
少年的衣衫獵獵作響。
他踏過太湖石淩空旋身,劍光劃弧,最終化作一條銀線直劈向樹叢裡的黑衣人。
那人未曾料到袁青霜的反應如此迅速,險之又險地避開緻命一擊。劍尖擦過石頭,帶起一串火星,最終停在黑衣人的咽喉處。
少年的眼神冷冽如冰。
他不說話,眼裡滿是狠戾,手臂發力就要取走對方的性命。
忽地一隻金缽撞到他的劍上,巨大的沖擊力讓袁青霜虎口發麻,長劍幾乎脫手,堪堪挑開黑衣人的兜帽。
兜帽落下的瞬間廟裡傳出誦經聲,低沉而悠長,如同古老咒語,回蕩在空曠廟宇之間。
牆角篝火“呼”地爆發熊熊火焰,成排蠟燭随之點燃,夜色中的廟宇頃刻間亮如白晝。
一尊尊佛像面容祥和,在金輝下更顯莊嚴慈悲,俯瞰着夜裡的争鬥。
文鴉九躲在石頭後邊,忍住驚歎看向傳出誦經聲的殿室,裡面人影幢幢,原來都是有人的呀,那剛才……
她收緊衣襟,那麼暗,一定沒人看到。
另一邊的黑衣人佝偻着身子,露出一張蠟黃圓潤的臉,微凸的雙眼透出悲憫之色。他趁袁青霜分神,擡手敲了少年身上幾處穴道。
眼看袁青霜就要倒在地上,少女捏緊拳頭,這可是她的任務目标,不能出事!
來不及考慮有沒有危險,她一眨眼便沖出去,将人支撐起來。
卻聽黑衣人笑道:“小施主莫急,貧僧是在救這位公子。”
說罷,他掩嘴咳嗽幾聲,本就佝偻的身子更矮了幾分,顫巍巍地掏出一枚金色丹藥,遞給鴉九,示意她讓身後的少年服下。
“不必了,我剛喂過他别的藥,”文鴉九摟住暈過去的少年,警惕地盯着黑衣人,“你趕緊讓裡面的人停下誦經,我們無意打擾。”
要不是這人随便吓唬她和袁青霜,才不會這麼狼狽。
心裡不舒服,說話自然不客氣,好在黑衣人是個講理的,雙手合十,點了點下頭,轉身就朝殿室内走去。
梵音戛然而止,廟宇重新歸于沉寂。
*
禅房裡,少年依偎在少女的肩上,深邃的眸子恢複焦距,仿佛從一場漫長的夢境中醒來。他看着眼前的人,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與不解,還未緩過神,就被她用力推開。
烏發從少女圓潤的肩頭滑落,袁青霜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下意識擦了擦嘴角,手背上沾染點點猩紅,猛地愣住,又迅速擡眼。
視線落在她脖頸處的齒痕,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薄唇微動,卻吐不出半句話。
他在猶豫——要不要殺了她滅口?
可下一瞬文鴉九塞一顆褐色藥丸到他嘴裡,迅速收回手,既恐懼又羞憤。
“剛喂了你百毒丹,暫時壓制你體内的毒性,”她壓下心頭的慌亂,刻意隐瞞自己知道他修煉魔功一事,“怎麼,噬心散沒排完?”
少年垂眸避開她的視線,略微蹙緊的眉頭更緊了幾分。
“是沒排完,但用不着你在這裝好人。”
撒謊。
鴉九憤憤盯着他。
這哪是沒排完,分明就是噬心散和他修煉的魔功相輔相成,毒素已經深入丹田。一旦他施展内功,噬心散的毒素就會加速擴散至五内,讓人更快入魔。
剛才他失去理智吸她的血,就是最好的證據。
她無意挑明事實,渾然不知這一決定助她逃過死劫。
鴉九纏繞發間垂下的緞帶,撇了撇嘴,下毒的人真壞,不僅坑害袁青霜,還在無意間阻撓她的任務。好讨厭。
幸好還有反轉的餘地。
少女湊近少年,壓低聲音道:“哎,我們做個交易吧。”
對方因她突然靠近而稍稍後退,臉上恢複了幾分血色,聲音冷漠帶些疑惑:“交易什麼?”
“你要用百毒丹壓制噬心散,這藥在市面上少有售賣,”鴉九抛出條件,“這樣,往後的路上你護我周全,我給你百毒丹,如何?”
好不容易逮住機會拿捏他,她可不會輕易放過。隻要他答應,她就多一分把握,免去被他一劍穿心而死。
袁青霜看着她泛紅的面頰,不自覺勾起嘴角,三年前的文枝可沒這麼嬌弱。事情愈發有趣了。
“好啊,既然你這麼說,從今往後你便是我的。”少年輕敲劍鞘,語氣中透出些許玩味。
文鴉九翻了個白眼,假風流。懶得與他計較,她索性裝作生氣地别過頭去。
敲門聲打斷室内的微妙氛圍,兩人皆是一愣,同時望向緊閉的木門。
“貧僧來送些茶飲。”門外傳來黑衣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