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箐驚了,她像是被點了穴般,動彈不了半分。
半年賺八千兩,
錦城幾十年來,從未有人能賺這麼快,就連韓家,正經生意連帶着貪污受賄的,半年最多也隻能賺到七千兩。
這下舒箐更加确信,
這位季知縣不僅僅是搖錢樹,
他是财神爺。
思及此,舒箐便見謝延昂起頭,漆黑的眼瞳像是湖泊般,他細聲道:“蘇掌櫃考慮好了嗎?”
“多謝季知縣,這筆買賣我同意。”舒箐笑道。
這麼大個餡兒餅她必須拿下!
“我這就跟季知縣您簽契約。”
舒箐填了契約單後,便将單子鎖到了木匣中,她轉過身,卻見謝延捂住腹部,對方眼中似是含了水,看上去竟有些可憐委屈。
謝延張了張嘴道:“蘇掌櫃,我餓了。”
“季知縣想吃什麼?”舒箐道。
今兒她歡喜得很,謝延想吃什麼她便立馬去做。
财神爺,必須好好供着!
“我想吃抄手。”謝延道。
謝延今日去韓刺史府時,韓家正在吃抄手,周遭彌漫的味道,香得謝延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若非是謝延急着談判,他怎麼着也得蹭碗抄手吃。
聽聞錦城的抄手個頭兒比京都的馄饨大得多,涼拌酸辣的,清香帶湯的,紅油熱拌的應有盡有,謝延都快要饞死了。
想嘗嘗錦城聞名的紅油抄手。
謝延昂頭觑了舒箐一眼,他有些心虛地垂下頭:“我曉得蘇掌櫃又要說我風熱未愈,吃不了辛辣的,我便隻要一晚清湯抄手成不?”
“紅油抄手的話,蘇掌櫃給徐侍郎做一碗即可。”
說這話時,舒箐明顯注意到謝延握住折扇柄的手緊了緊。
舒箐眉頭輕挑,
怎的這般看着,倒像是她欺負他了。
舒箐并沒有回答,轉過身便去了膳房。
謝延看着舒箐的背影,這才舒了口氣。
上回利用小食堂之事,謝延始終心有芥蒂,歸根結底都是他的判斷錯誤。
如今幫蘇掌櫃謀了利,就算是扯平了。
思及此,謝延隐隐聞到濃郁的紅油香,他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便是紅得如同朱砂般的抄手。
紅瓷碗中盛滿了一個個油亮亮的抄手,白皙面皮像是肚皮般被肉餡兒撐得鼓鼓的。
抄手上裹滿了透明的紅油,紅瓷碗底部出現星星般的辣椒面,白芝麻像是雪般,洋洋灑灑地落在抄手上。
謝延下意識拿起竹筷夾起一隻,便見那紅油從抄手皮上滑落,隻聽見“滴答”一聲,紅油珠便像是水滴落在碗中,消失不見,香味瞬間溢出。
謝延眼睛盯得直直的。
他好想吃!
眼瞧着謝延已經快要将紅油抄手放到口中,這廂謝延的手卻頓了頓,他猛然想起方才跟蘇掌櫃說,得将紅油抄手給徐冠清才對。
而他的是清湯抄手。
謝延意興闌珊地将紅油抄手放到碗中,他用餘光瞟了眼徐冠清,爾後極其不情願地将紅油抄手推到徐冠清跟前。
謝延道:“徐侍郎先吃。”
他盯着徐冠清,嘴角扯了扯,輕聲問道:“徐侍郎為何不接呢?”
徐冠清擡手擦了擦汗。
陛下,你看我敢動嗎?
而這時舒箐從膳房裡又端了碗紅油抄手,她放到徐冠清跟前,眸光落在謝延身上。
“季知縣,我手上這碗才是徐侍郎的,我給你倆都做的紅油抄手。”
舒箐别開臉,輕咳一聲:“那個,小食堂的豌豆尖兒還沒進貨,清湯的不好做,所以我都做的紅油的。”
“季知縣若是吃不了,給我便行。”
說着舒箐便伸手要将謝延的碗拿走,這廂謝延慌忙捧住他的紅瓷碗,像是護食的狗狗般放在自己跟前。
“别啊蘇掌櫃,我就吃紅油的,你放心吧,郎中都講過,我的風熱和水土不服早好了。”
謝延抱住紅瓷碗,嘴角揚起,昂起頭對舒箐笑出聲,眼睛裡似乎能溢出星星。
這會兒舒箐挪動步子,謝延下意識朝她身後的膳房望去,卻清楚地看見了菜籃中豌豆尖兒的青色。
原來徐侍郎所說當真,
蘇掌櫃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兒。
她一直都曉得他不願意吃清湯的,所以此番才故意尋了由頭,給他做的紅油抄手。
思及此,謝延的嘴角往上勾了勾。
“多謝蘇掌櫃。”
言罷,他便将一隻抄手送入口中。
抄手面皮薄如蟬翼,裡頭的肉餡兒卻多得似乎灌滿的水,幾乎要炸出來。
紅油辣椒将雪白的面皮點綴,似是大理石上的斑駁痕迹,辣子白面相得益彰,吃進嘴裡的瞬間,辣香便與面香一并炸開來。
舌尖觸碰柔軟棉香,牙齒咬破面皮,圓鼓鼓的抄手便在刹那間爆開。
肉糜和湯汁像是氣囊中的空氣般,盡數侵入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