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郁:“叫什麼名字?”
鐘清榮臉上的笑收斂了一下:“……餘生男。”
楚郁:“什麼?女孩嗎?”
鐘清榮點點頭:“是女孩。她家裡重男輕女,她是老大,還有五個妹妹,去年剛有了個弟弟。”
那邊的顧厭忽然轉頭看她,但情緒收斂得很好:“你說的是風城職中染紅頭發、小吊帶的那個餘生男?”
鐘清榮眼睛一亮:“弟妹認識啊?!”
楚郁:“?”
顧厭頓了頓:“……我家鄰居。以前說過幾句話。”
“……鐘清榮!快來快來!!”對面有女生忽然對鐘清榮喊,鐘清榮跟他們打了一聲招呼後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楚郁看向顧厭:“……說過幾句話?”
顧厭促狹的笑了兩下:“我跟她不熟。我初二的時候擋着她路了,她就拽拽的跟我說‘好狗不擋道’。”
楚郁好奇:“然後呢?”
顧厭:“然後我就讓開了啊,她走前還對我翻了個白眼。然後我就沒怎麼見到了她了。”
楚郁打量着顧厭,沒想那時候的顧厭也沒像傳聞中那樣。
顧厭借着校服遮掩勾住他的小指,無奈:“……郁哥,我不喜歡惹事,也不喜歡打架。”
楚郁點點頭。
“以前……以前是他們先說我、先動手的。我的童年也平凡快樂,上了希望小學和希望中學,我以為即使我沒有父母,我的未來也是有希望的。”
楚郁敏銳的覺察到他心情的低落,于是輕輕捏了捏他的小指。
“初三的時候有個女生跟我表白,但我拒絕了,但她仍然不依不饒,甚至跟蹤我回家。從那之後關于我的家庭的謠言就開始傳播,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這麼無聊,這麼喜歡聽那些子虛烏有的八卦,明明我解釋過,可沒有人聽,反而說我狡辯、心虛……”
“我外婆想讓我繼續上學,我想着離開希望中學就好了,但我來到了一中,那些謠言依然沒有消散,沒有幾個星期全校幾乎大多數人都知道了。很多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我……我讨厭裡面的憐憫或者是厭惡……喜歡找事的經常堵我,把那些事翻來覆去的講。郁哥,真的,每次打架都是因為他們先動手的。”
楚郁低着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顧厭有些慌,瘋狂後悔剛才說出的話,他不該讓楚郁知道這些肮髒的過去的。
楚郁從校服口袋裡掏出一顆奶糖,剝開後強硬的塞到了顧厭的口中。
“……我知道。我的顧厭一直很好很好,他的家人也很好很好。所以之前你沒有跟政教處說嗎?”
顧厭:“……說過幾次,校方也信了。可也隻是把他們送回家裡反思幾天、寫檢讨、叫家長。”
楚郁皺眉:“這麼嚴重早該開除了吧?”
顧厭苦笑一聲:“……這些懲罰在他們眼裡根本不算什麼。”
楚郁握緊了顧厭的手:“以後郁哥罩你,誰也不能欺負你。”
顧厭低低的“嗯”了一聲,嘴裡的奶糖味愈發濃郁。
許久,他又喊:“郁哥,在我那段混亂的日子裡,你是出現的第一個既明亮又清晰的人。”
楚郁笑了笑:“我以前在華才私立學校讀書,整個初中都很難熬。”
顧厭聽說過華才私立中學,風城有名的私立學校,提倡高端教育,卻以異常嚴格的管理制度和極高的一本率聞名,讀了的幾乎都能考上全國高校。價格高昂,可仍然有大批家長擠破頭皮的想把孩子送進去。
“你能想象嗎?整個學校無處沒有攝像頭和竊聽器,坐在教室裡面除了擡頭看黑闆和低頭看書外,什麼都不能多看。安裝的攝像頭都是最好的,甚至每個學生書上寫了什麼都一清二楚,上下課和同伴多聊了什麼與學習無關的東西都會被清清楚楚的聽見。”
楚郁深吸一口氣,繼續:“那裡是全寄宿制,有時候幾個月都回不了一次家。每個人都像是麻木的學習機器……不能算是學習,那隻是簡單粗暴的将考試内容灌輸到學生腦子裡。”
“我讨厭身邊麻木的人,也讨厭逐漸麻木的自己。雖然現在一中比那裡也沒好上多少,但至少——”楚郁看向不遠處打打鬧鬧的四班同學,“現在的氛圍讓我感到安心,每個人都是鮮活的。”
頓了頓他輕輕的補了一句:“……我能感覺到我也是活的。”
顧厭勾了勾唇,還沒說話就被楚郁打斷了:“我去年出的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顧厭的臉色冷下來,措愣的看向他:“什麼?!”
楚郁自嘲的笑笑:“是我自己走進去的。”
顧厭的手驟然收緊,他有些不知所措,嘴卻比腦子快:“……不許再那樣了!”
楚郁:“那秦文傑說你寝室裡經常更換的安眠藥瓶和你房間裡枕頭邊的安眠藥,要怎麼解釋?”
顧厭徹底愣住了。
半晌,他低聲說:“……對不起。”
楚郁瞥了他的發頂一眼,也低下聲:“我也對不起。”
一陣風襲過,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細碎的陽光落在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