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姝每日照常來玉妃洞前,觀摩一番,初春将至,落梅如雪,野桃紅小。
水北煙寒雪似梅。水南梅鬧雪千堆。月明南北兩瑤台,梅花多處載春回……
江亦姝身着白綢,她鮮少穿白色衣裳,一是練劍容易弄髒,二是她不想與淩霄穿同色系的衣服……
此時身上這件白綢,是她從芊雪殿偶然翻到的。她如今日日閑來無事,想着打理一下芊雪殿,随後在衣櫥中翻出許多件羅詩嬰少時所穿衣物……不似如今這般,鮮豔奪目。
色彩最亮的一件也不過是藕荷色,其餘的芝蘭紫,玉簪綠,淡雅至極。
于是江亦姝挑了件雪白的袍子穿着,春初的栀子花香味更盛,昨夜下了小酥雨,花香清新似冷茶,她背靠身後的栀子花樹,雙臂環抱着,目不轉睛盯着遠處洞穴。
……
不知過了多久,玉妃洞中忽然泛起蒼白流光,一縷縷帶着充沛靈氣的流光四處散逸,在十三裡栀子花之中穿梭而過,江亦姝立直了身子,迅速上前,卻被一股莫名的靈力封在原地,不許她動步……
她察覺到這股靈力有幾分熟悉,卻又同先前不太相似……是羅詩嬰的氣息。
半晌,玉妃洞門大開,撲面而來的靈氣,将遠處的栀子花拂得歪七扭八,而江亦姝的三千青絲亦被吹得飄逸在腦後,一半貼在臉頰上,原來羅詩嬰提前将她定在原地,是怕自己靈氣太盛,屆時傷到了江亦姝。
“詩嬰…….”
江亦姝想前進迎接羅詩嬰,先運轉靈力沖破身上對方給自己所下的禁制,而當她正運轉靈力之際,卻發現自己身上的封印早已消散,想必是羅詩嬰在前一秒自行解開了…….
她快步上前,而洞中人已然擡出一足——
膚如凝脂。
羅詩嬰在洞中修煉,竟連淨襪也褪了去,在玉妃洞内修煉兩月有餘,出來時應是忘了。
她的墨發在身後胡亂披着,随風揚起,卻比先前江亦姝亂飛亂舞的發絲唯美得多,大概是順風的原因罷……
江亦姝未曾見過她這般衣衫不整的模樣,瞬間愣在原地,不知羅詩嬰這是怎麼了,可她看對方的狀态,不像是突破“無心”的樣子。
看來羅詩嬰閉關突破失敗了。
無妨,江亦姝隻求她安好即可。
“詩嬰,為何不穿鞋?”江亦姝走至她身邊,輕聲細語詢問。
而後者閉口不答。江亦姝最愛羅詩嬰的那一雙潋滟杏眼,總是給人純潔無暇不可沾染的感覺,可此時羅詩嬰的眼睛,卻好似覆上了陰雨天灰濛濛的霧,帶着一絲失神……
江亦姝此刻心裡已是萬分緊張,生怕羅詩嬰出了什麼事,又或是突破失敗對自身有損傷。
好在羅詩嬰稍後回應了她:
“無事,回芊雪殿罷。”
她的聲音聽起來帶着幾分虛弱,不如平常那般活躍。
江亦姝不便再打擾她休息,轉身想入洞為羅詩嬰尋找她遺忘的鞋履,卻被一把拉住了手腕……
隻見羅詩嬰搖搖頭,松開手後,運轉靈力,引得周圍的栀子花瓣紛紛落下,鋪成一條不過兩尺寬的小路,恰好夠她一人行走,直通芊雪殿。
泛紅的腳底輕盈踩在黃白的栀子花瓣上,後方的玉妃洞關閉,使得江亦姝無法靠近,隻能跟随羅詩嬰蹤迹,一同回了芊雪殿。
——芊雪殿。
羅詩嬰直直倒在榻上,她雙足懸在床沿邊上,未曾碰過被.褥,估計是她自己也嫌棄罷……
無需她吩咐,江亦姝接了一盆熱水,放在床邊,自己則是自然蹲下.身,“詩嬰,我來幫你洗。”
期間,羅詩嬰始終保持沉默,許是她太累了,不想再說話……
江亦姝的手指輕柔地在熱湯中劃過她的腳背,一陣酥.麻……
“你的鞋是不要了麼?”
良久,江亦姝替羅詩嬰擦幹水珠,抱起盆緩緩起身詢問。
“會有人收拾的。”
準确得來說,不完全是人,是劍靈修煉成人形罷了……
“誰?”江亦姝多問了一字,羅詩嬰閉關,玉妃洞中不就隻有她一人,還有誰能替她收拾?況且,她又不是青棠宗的宗師,行雙.修的術法,閉關都是至少兩人……
羅詩嬰聲音含糊:“玉為塵。”
哦,原來是羅詩嬰的小劍靈。
江亦姝記得她曾經說過,玉為塵平日不似其他劍靈一般,生活在劍本身,随時可幻化成形,玉為塵則是生活在玉妃洞中,寒冷之地更利于它生存。
……
江亦姝離開後,準備去芊雪殿膳堂大展身手,為她師尊補一補。
她不擅長做飯,從前混江湖,自己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根本沒機會做過于複雜的菜……
思來想去,她決定為羅詩嬰做一碗酸湯魚羹。
行雲宗每年春季,都會派弟子下山曆練,這項事物是由殘荷殿方衡安排的,故每一年的曆練都有他的親傳弟子,謝聽妍。
謝聽妍對此事頗為無奈,自己又改變不了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拉幾人下水。而跟她關系尚好的江亦姝江師妹,是必定逃不過此“劫”的。
可江亦姝此次并不想下山,羅詩嬰剛出關,她察覺到對方的狀态很不穩定,千憂萬慮,隻想時時刻刻守在羅詩嬰身旁,她将此想法與羅詩嬰說了,按照绫羅宗師在青鳴山的地位,她的徒弟去不去曆練,也是她一句話便能解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