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不過傳言自己要跟沈偃說親,裴無忌就折騰得厲害,倘若靈昌公主真攪合這些事情裡面呢?
薛凝腦内暢想一下,裴無忌那張俊美面容浮起時,她髒腑也輕輕顫了顫。
誰知曉裴無忌能發什麼癫。
呂雪君顯然也沒指望來個揪出靈昌公主,為她那死去兄長讨回公道雲雲,呂雪君沒那麼異想天開。
以薛凝猜測,呂雪君告訴自己這個名字,無非是想留下一個護身符。
薛凝腦内小劇場,比如殺手再臨,呂雪君就大叫一聲停,說如若我死了,這個秘密已告知一個知情人,會鬧得滿京城皆知之類,當然能不能管用另說。
當然如今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估摸着暫且不會再去折騰呂家了。朝廷已多有留意,幕後之後也不能好似除呂彥一樣借仇人之手。
薛凝倒是生出幾分好奇,裴無忌自诩重情,必會站在親近之人那邊,可如今裴無忌是否知曉?
另一邊沈偃和裴無忌之間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
知曉裴無忌親自馳援,沈偃看裴無忌眼神亦有不同,他輕輕說道:“無忌,想來你也覺得,那薛娘子聰慧伶俐,折了也是可惜。”
裴無忌面有不虞,似有不快,不過也不好昧着良心說薛凝不伶俐,隻說道:“自是聰明,這般費心謀算,雖一時名聲差些,也不過現在,以後少不了好前程。”
沈偃接口:“這說明她不但聰明,還很有志氣。難道女子便隻能養于閨閣,纖纖柔弱,溫婉貞順,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志氣?别家也還罷了,你裴家女兒可不是這樣。”
裴家當然不是這樣,上頭有個善于弄權裴後,裴家其他女眷也蠢蠢欲動,積極參與外事。甚至如今裴家聲勢起來,也源于裴蘭君後宮争寵登上後位,更惠及家族。
裴無忌淡淡說道:“是沒什麼好,隻是在家打小這樣有志氣的男男女女見多了,也并不覺得稀罕。”
自從裴後得勢,裴家上下就興奮起來,個個侃侃而談,言語必有格局,盼着将裴氏擡回頂尖的世家門閥。
不過難得沈偃态度和善起來,裴無忌亦不欲再和沈偃争吵,隻說道:“既然沈家再無心那樁婚事,我亦不會再跟那薛娘子計較。你要用她幫襯,我難道還不依不饒幹涉?今日來,是恰巧撞見這樁案子,并不是跟個小女娘不依不饒。”
和裴家其他人一樣,裴無忌也有裴氏血脈特有的狡詐。
本來沈偃動怒是裴無忌幹涉自己姻緣,但裴無忌避重就輕,偷換概念,振振有詞說自己今日沒成心幹涉沈偃用薛凝辦案。
而且他也拿準了沈偃性子,木已成舟之際,沈偃便會盡力周全,不會再在前事上計較。
有時候,裴無忌覺得自己跟宮裡姑母其實頗有相似之處。
果然沈偃說道:“你想通了就好。”
裴無忌繼續說道:“我本不喜薛凝,但既然你喜歡,我自也會收斂脾氣,遇見了不會給她臉色看,更再不會對她無禮。”
說得自己仿佛受了很大委屈一樣。
但沈偃果然上鈎,面色微動,略有些感動之色,又生生壓下。
沈偃很是欣慰:“你能如此想,那便極好。”
裴無忌心裡暗道慚愧,卻也歡喜沈偃已不計較。
他也有自知之明,似自己這般性子,私交上有阿偃、靈昌這樣的好友,也算是他的幸運與福氣。
沈偃盯着裴無忌這張面容,裴無忌俊美的臉孔煥發着灼熱,可這樣熱情下卻偏掩着一縷宛如冰雪般的涼意。
世家貴族子弟的婚事大抵皆不由掌控,成婚前若有幾分相熟親近,已是十分難得。他知裴無忌跟靈昌彼此間吵吵鬧鬧,但情分并不淺。
換做旁人,會覺得這樣已是極好,大約便是愛情吧。但裴無忌不會這麼覺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既是知交好友,靈昌是男是女也沒什麼區别。
這張俊美面孔下,卻是如冰雪般的冷靜。
隻是若靈昌也不可以,沈偃很難想象裴無忌會對其他女子動男女之情。
與沈偃拜别,裴無忌人在馬上,漫不經心想既已答允沈偃,那麼再不喜薛凝,大約也真要客氣了。
他想着薛凝那張秀美蒼白面容,蓦然有些不舒服,他也奇怪自己為何會如此讨厭薛凝。
畢竟裴無忌厭惡越止,是因知曉越止私底下幹過的勾當。
但薛凝呢?他雖不喜,但薛凝的陰暗是絕不能跟越止相提并論的,差了老遠了,他原不該如此厭她的。
這世間内心陰暗龌龊的人不少,譬如魏樓之流,裴無忌性子倨傲,看透之餘至多是看不起,并不會放在心上,也不配使他憎恨。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對薛凝有那些個過多的厭憎之意。
如此起心留意,盯着薛凝一舉一動。
這時薛凝也行至圓通殿前,她手掌合十,拜殿中觀世音菩薩。
别人以為薛凝在求神拜佛,實則薛凝是在捋順自己心思。
觀音像有點像裴無忌,裴家就是這般的高高在上。
薛凝倒是個務實之人,能做多少事就做多少事,發揮自己最大價值。她可以先将呂家這個秘密藏在心裡,也許有一日,可以探探真相。
她也不是因呂雪君一句話就給靈昌公主定了罪,隻心想有一日自己說不定有查清公主有罪沒罪的資格。
薛凝有一張秀美讨喜的臉,容色是溫柔的,性子也很和氣。可這樣眸光輕斂,倒不自禁透出幾分堅韌與鋒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