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師靈君已籠絡了馬青,安排了計劃,決意跟林衍玉石俱焚。
呂方冒雨前來,一身水汽,面上卻頗有喜色。
呂方樣貌不陋,但英俊卻談不上。他鼻頭粗了些,樣貌有些憨重,少了簪花公子的秀雅風流。加上呂方是個商賈,于是就更添俗氣了。
她會想到林衍,林衍也不是世家公子出身,卻将自己捯饬得文雅風流。
這般品貌,偏生呂方還是個文青,竟也頗愛這山盟海誓,情愛糾葛。難道隻有俏郎君方才可以花前月下,兒女情長?
呂方顯然也有這個感情需求。
師靈君也不過是投其所好,将他給拿捏住了。
雖攏到手裡,卻也談不上多愛,不過也并不能說師靈君有多渣。
她是刻意為自己謀個後路,這般處心積慮,可呂方呢?
還不是圖自己這麼一副容貌?
若她既無容貌,又無才情,充不了面子,也不能當解語花,呂方又怎會納她?
所謂情意,本也不過如此,談不上如何的真心和純粹。
無非是各取所需。
自己講話虛情假意,可也不過是說了些呂郎君愛聽的話。
經曆許多,師靈君早将這些所謂的男女之情看得透透的,看出這其中無非是虛情假意,等價交換。
她對呂方并無愧疚,也談不上有什麼情意,當然更不會有什麼多餘指望。
以後的日子會是怎麼樣,師靈君也描繪得七七八八。
她一個倡門出身女娘,正妻是不必指望了,寵妾倒是可以争一争。
呂方說納了她後,以後隻把她當夫人相待。
這是男人情濃時說的情話,不必全信,有個七七八八就不錯了。
這行商男子常年不在家,通常娶妻兩頭大,家裡有一個操持家務侍奉父母,外面那個貼身服侍陪着應酬來往。
外頭那個說是妾,在外底下人也叫夫人。
她跟了呂方,多攏些私房銀子,早早生下一兒半女,這日子算計着也能過。
可也不過如此。
以後如何,一眼能瞧到頭,再無太多别的指望。
她原也認了命,順了情,可後來林衍歸來,她便添了心思,生出不甘。
眼見林衍跟靈昌公主宛如一雙神仙眷侶,自己卻費盡心思攏住一個商人,委身做一個妾。如此雲泥之别,師靈君當然繃不住了。
半月前呂方來尋她時,她已安排好栽贓林衍,生出玉石俱焚的心思。
但呂方來了,她也習慣性服侍,更習慣性演一演。
她一副終身的托,喜不自勝的樣子,滿臉歡喜之色。
呂方也正情熱,替師靈君新打了一套頭面首飾。
師靈君素來伶俐,又善迎來送往,無論客人送什麼禮物,哪怕不那麼貴重,她也會流露出感激歡喜聲色。
但呂方确實也上了心,一套頭面是鳴玉坊金絲镂空手藝,綴珠鑲玉,沒幾萬錢置不下來。
生意人慣會做人情,呂方肯在師靈君身上花銀錢,便是她身邊婢子也肯花心思籠絡,時常賞些小玩意兒。
小香那婢子得了好處便嘴甜,整日說呂方好話,隻說娘子果真有福氣。
她雖對呂方不滿意,但呂方舍得在她身上花錢,面子還是有的。
一套頭面裡,最精巧便是那枚步搖,金絲纏枝為底,上綴明珠,一顆珠子有小指大小。
呂方也十分得意:“這套頭面,别的不值什麼,無非是工藝好些,隻這步搖上這顆珠子最難得。這麼大的,也尋了老久。”
所謂錢在那裡,愛在哪兒,呂方倒是對師靈君十分上心。
他樣貌敦重,圓鼻厚唇,和翩翩公子須沾不上邊,遠遠及不得林衍那副好皮囊。但有一樣,呂方總比林衍要強。那就是師靈君與林衍相處時,是她處處讨好。而呂方會做人,也在她身上用了許多心思。
師靈君摸着這顆珠子,蓦然心頭發酸。
似她這樣女娘,倒不至于忽而便感動起來,感悟一下男人雖貌醜卻情真之類。情情愛愛不就是那麼回事,所謂色衰而愛弛,加之新鮮感一過,情分也就那樣兒。
所以師靈君縱然心裡發酸,也是為了她自己來個心頭微酸。
她如今還值得些好東西的。
她畢竟貌美,哪怕以後色衰愛馳,可如今畢竟未曾色衰,這麼副樣貌還是正讓男人寵着的時候。
她當真非要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