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裡睡得并不安穩,她似乎被一種未知的恐懼所追逐,冷風刺骨地灌入她的肺部。
她不停地奔跑,速度快得驚人,跳躍間輕盈如同飛鳥振翅。
她的神經緊繃,遠沒有那麼輕松。
她究竟在躲避何物,又找尋何人?
腳下是厚重的石闆,遠處是被摧毀的風景。
大口喘息着,視線逐漸模糊。在最後一眼,她看到一個藍發、渾身縫滿扭曲線的男人,他站在一堆怪物頭上,對她詭異地微笑。
「裕裡,遊戲還沒有結束,怎麼能先逃跑呢」
男人咧開嘴,邪惡暢快地大笑着。
裕裡握緊手中的武器,然後……
“砰——”
房間裡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将裕裡從睡夢中驚醒。她擦去額頭上的汗水,視線模糊地望向卧室内的落地窗。
惠,她的弟弟去哪裡了?
裕裡的大腦瞬間清醒,她從床上坐起,開始在房間裡尋找那個喜歡用哭泣來表明自己存在的小嬰兒。
當她在床底下偶然發現一張母親的相框時,她才意識到現在的時間點。由于惠的出生,媽媽不幸在一個月前因難産大出血去世。而那個體弱的胞弟至今仍在醫院接受治療。
裕裡坐在沙發上緩了會,推開父親所在的屋門。房間内彌漫着濃厚的酸臭味,酒瓶散落一地,在昏暗的光線下,她找到掉進床頭櫃夾縫中持續震動的手機。
“你好。”
“呃……請問家中長輩可以接電話嗎,有事情需要禅院先生處理……”
“是育草墓園的負責人嗎?别擔心,我會準時帶爸爸去參加葬禮的。”裕裡說道。
她坐在床邊,回想這一切。
對裕裡而言,母親如同一個美好而朦胧的夢,讓她在現實與夢境間徘徊,她沉浸在由母愛編織的棉袋中,又因母親離世,不得不清醒于這孤寂的世界。
那天出席葬禮的隻有她與爸爸,她喚了好幾聲爸爸男人都毫無反應,裕裡最終直接叫了甚爾的名字。
當然,這是非常失禮的行為,但她認為現在的甚爾根本不會在乎這些。
葬禮結束後下起了小雨,她和甚爾乘坐電車離開墓園,車上的人很多,裕裡手持一把濕漉的雨傘,緊緊握住甚爾的手,在擁擠的人群中艱難前行,他呼吸着略顯沉悶的空氣。
到達換乘點的時候,甚爾随着人流下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麼,扭頭一看,一直跟在附近的女兒沒有下車,她找到了一個空位坐下,正安靜地凝視着自己。
面對這一情況,甚爾有些無奈地抓了把頭發,随後重新踏上電車,在司機的催促下,他不得不再次投入兩枚硬币作為車費。
“你想去哪?”甚爾開口。
“我們得去醫院,接惠惠回家。”
氣氛凝滞了幾秒,他才漫不經心地說:“我還有個兒子?”
他佯裝疑惑,期待着女兒的反應。憤怒,不解,又或者失望,都是他所期望的反饋。
可女兒隻是冷靜地回視他:“你有兩個親人,我和惠都在。”
甚爾的眼眸顫了顫,他無法言語此刻的心情,心髒猶如注入了熱水,讓那團冰冷日漸腐爛的肉塊再度汲取到溫暖。
【甚爾,我們擁有很多寶藏哦】
妻子的話語在耳邊回響。
他靠着車窗合住眼,滿臉倦容。
十五分鐘後,終于到了目的地。下車後,他下意識地看向女兒的手,裕裡就在前面走着,就像一個小小的領路人,但沒有牽起自己手的意思。
去醫院的路上,他刻意放慢了腳步,試探着裕裡的反應,這種時候他突然懷念妻子,妻子總是很敏銳地察覺到甚爾心情的變化,那些不太美好的負面情緒,妻子永遠感知的比情緒的自己還要快。
但裕裡不行,她似乎察覺不到這些細小變化。
妻子很愛他嗎?愛的。
裕裡呢?他不确定。
他的姓氏,曾經的家族,都不是什麼好提起的過往,他也沒什麼好東西能留給裕裡,思及此,甚爾很煩躁。
口袋裡的手機再次響起,是該死的孔時雨。
“醫院打來的電話嗎?”
“不,是一些不重要的工作。”他說。
裕裡眨眨眼,此時,她應該安慰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