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來後,惠惠已經在裕裡懷裡安睡,甚爾到廚房給惠惠溫奶瓶,他竟然主動照顧惠惠,裕裡感到驚奇,不過轉念一想她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裡惠惠也是需要人來照顧吃飯的,應該都是他做的吧。裕裡思索,甚爾開始學着照顧家人對她而言是好情況,說明他正慢慢從妻子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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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親耳聽到裕裡說她不是一個正常孩子,很平淡的承認了這個事實,甚爾還是感到難過。
他心底冒出愧疚的情緒,他很難坦然地說出抱歉,這份擰巴源自他自小的生長環境不允許他對别人說出如此柔軟的話語,也從來沒有長者正确的教導過他如何正常和人交流,哪怕和妻子剛熟悉的那段時間裡,他總是以吊兒郎當,随心所欲的僞裝防備妻子。
他不擅長如何溫柔地把真心交給愛人,如何正确地愛一個人,妻子是給他這條野狗拴上繩索的神明,隻有妻子會包容他的真實面目。
裕裡洗漱完穿着白色吊帶睡裙走出來,她的背部脖頸鎖骨處,胳膊以及手腕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傷痕,甚爾分辨這些傷痕産生的原因有多年經驗,咬痕,麻繩捆綁留下的印記,還有重物捶打過的痕迹,隻需一眼他就可以全部辨認出。
裕裡滿不在乎,或者說她完全沒有遮掩的意識。
她用柔軟幹淨的毛巾擦拭頭發時還是拉扯到了傷口,她的動作停了下,才慢慢繼續,裕裡沒有哭,自雨夜那晚接她回家後再沒有哭過一次,裕裡繼承了他敏銳的五感,那是他垃圾血脈裡為數不多的優點。
所以,每個夜晚裡,父女二人都能聽着對方平靜,有規律的心跳聲入眠。就好像那起綁架案對這個家庭沒有任何影響。
她一隻手搭在惠惠身上,側躺在床上傾聽客廳裡的動靜。
甚爾已經好多天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裡休息,裕裡五感很敏銳,她靜靜數着男人心髒跳動的規律,推測他的腦子裡正在想些什麼。甚爾悲傷的時候心髒就會跳動的很慢,好像每一下振動都需要極大力氣來完成。而現在,他心髒跳動的聲音趨于平和。
這個家正在一步步朝好的方向轉變,裕裡很開心。
她閉上眼,貼緊惠惠,嗅着弟弟身上甜膩的奶香味入眠。
第二天清晨,裕裡沖進廁所幹嘔。
惠惠拉了,量大且臭。說明惠惠的消化系統由紅燈轉為綠燈,但對裕裡的鼻子而言是屎無前例的打擊。
她把甚爾推去清理惠惠,小女孩萎靡的縮在沙發上,用厚厚的一疊紙巾捂住口鼻,雙眼無神。
之前惠惠消化一直不好,吃的也少,就算拉了氣味也不是很難接受,當然,也可能是很久沒有照顧惠惠,有點不習慣惠惠拉完後的臭味,是她的問題,和惠惠沒關系。裕裡下意識給弟弟找借口,她對惠的濾鏡高達八千倍,完全忽略量變引起質變這一現實。
甚爾打着哈欠換完床單,拎這小子到浴室,打開熱水器,像洗抹布那樣扔進浴缸裡,惠的哭聲戛然而止,那雙和他如出一轍的眼睛盯着他。
“做什麼。”甚爾随口一問。
惠仰頭一摔,嗆水了。
甚爾眉頭一跳,趕忙把他扶好,趁着這功夫,惠惠鼓起的嘴巴吐出一大口水,正中甚爾面門。
甚爾抹掉臉上的水看他,惠眼眸下垂,嘴角上浮了幾個度。
“...呵。”他氣笑了。
浴室的門驟然推開,裕裡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甚爾,有個奇怪大叔站在門外,要報警嗎——等等,你為什麼要倒吊惠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