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裡愣了一下,她不明白是那句話感動了惠。
實際上,她隻是學着書裡的知識,直白坦誠地說出自己内心所想。
她對甚爾也說過很多次,但沒有惠這麼受用,她開始擔憂這樣的惠日後會被人騙,會說謊的人類太多了,那些甜言蜜語包裹着的毒藥,她害怕惠分辨不了。
甚爾在廚房忙活,裕裡趁機回到房間處理傷口,她害怕被甚爾嗅到傷藥的味道,隻是用繃帶草草包紮了下。
飯桌上,裕裡挑掉的配菜紅姜統統塞到了惠的碗裡,她讨厭吃姜。
三個人吃完飯靠在沙發上歇息,惠趴到地攤上用蠟筆記錄着什麼,表情很是嚴肅,裕裡靠在沙發陰影的角落發呆,甚爾像隻慵懶的大貓,悠閑地靠着睡覺,電視機播放着新聞,聲音很小,舒服的按摩着每一個人的耳朵。
細雨不知何時下起,淅淅瀝瀝地敲打着窗戶。
天色也驟然變暗,裕裡忽然站起身,打開了窗戶。
她動作有點遲緩,甚爾睜開一隻眼。
“要去哪裡,裕裡?”甚爾問她。
與此同時,一大一小兩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裕裡不緊不慢地套上雨衣:“散步。”
她扯了扯雨衣下擺包裹住黑色的長裙,然後套上透明的帽子,一隻結實有勁的胳膊橫空按住門鎖,裕裡仰頭看他。
甚爾深色從容,若無其事道:“一起去。”
“隻是散步。”裕裡幹巴巴地重複。
她喜歡下雨天,喜歡雨天空氣裡的味道;泥土混合着雨水的腥味,喜歡雨水打濕發梢的觸感。
公寓一公裡外有個公園,裡面有一片高聳的樹林,每當下雨時,公園裡散步的人就會減少,坐在長椅上能聽見惬意的雨聲,雨水滴落樹梢的碎響。
這是裕裡為數不多的愛好,有點奇怪,但沒有傷害到别人。
“我也要去!裕裡!”
拗不過甚爾和惠惠的裕裡,隻能一前一後的帶着兩個跟屁蟲,慢吞吞的踩着雨水前進。
惠撐着傘,腳步歡快,偶爾幾步越過裕裡後重重的踩一下水坑,随後呆了下,臉龐漲紅,又快速跑回裕裡身邊給她撐傘。
甚爾安靜的跟在他們身後,像個忠誠的守護者,一個人撐着傘,沒有發出丁點腳步聲。
甚爾很喜歡這麼幹。
很多次,偷偷跟在裕裡身後,裕裡察覺到了,但是沒有說出來。
她認為這是她和甚爾之間不必言說的默契。
甚爾喜歡跟蹤她,她喜歡掌握家人們的情緒。
家人之間都有各自的小秘密,但不會影響到他們的感情;他們擁有世界上最緊密的聯系,源自可貴的血緣。
雨下得更大了,裕裡快步走出傘的範圍,讓雨水落在雨衣上,交錯落下的雨水會形成一場絕佳的音符演奏,裕裡很享受這一切。
雨水順着指縫溜走,那一刻,好像有什麼躁動的活物在裕裡的心底跳躍,尖銳的小聲叫着:好喜歡。
“姐姐,這樣做會感冒的。”
惠踮起腳,扯住裕裡的帽子,朝下拽了拽。
“隻有笨蛋會感冒。”
裕裡黑色眼眸蕩起一抹綠意,雨氣朦胧間,他好像看見裕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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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啊,裕裡明白了何為口谶。
她感冒了。
裕裡打了個噴嚏,縮在被窩裡悶悶地眯着眼。
她不想睡覺,可被感冒折磨的腦袋暈得厲害,視線也無法集中。
甚爾送惠惠到幼稚園,提着一袋子煮粥的食材回來。
推開門就看見女兒頂着一頭淩亂的頭發,下巴磕在枕頭上,眯眼發呆的蠢樣,莫名有些手癢。
有些好笑。
他走過去,輕輕地揉了揉裕裡的腦袋。
甚爾身上還冒着冷氣,手掌貼在發燙的臉蛋上很舒服;裕裡側身躺着朝被窩裡蜷了下,抱着那隻手,像個小貓一樣咿咿的撒嬌。
盡管她沒有叫出聲,隻是很呆的抱着甚爾的手,甚爾還是腦補出如此可愛的畫面。
女兒好可愛,甚爾想。
他忽然理解為什麼有人喜歡存滿孩子的照片,他也有股想把此刻的裕裡拍下來的沖動。
“甚爾,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和惠惠有關。”裕裡啞着嗓子,慢吞吞地說道。
裕裡的聲音好像一團棉花,不輕不重的冒出口,砸到甚爾心頭。
惠讓她保密,不要告訴甚爾;但轉頭裕裡就把這一切都告訴了甚爾。
因為她認為惠隻是個孩子,沒辦法處理好一切。
即便那小小的身體裡住着一個十五歲的靈魂,那也是未成年,告訴甚爾這是裕裡認為正确的決定。
甚爾有能力處理好這一切,他的強大裕裡有目共睹。
裕裡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
還有一點就是,她不在乎家人以外其他人的生死,悠仁也好,五條悟也罷,在不影響到家人的前提下她會給予幫助,但不會太多,她不會允許惠惠因為這些人搭上性命。
如果他口中的咒術界如此不堪,上層愚昧腐爛到極點。
那麼她也會試着毀掉那些人,像摧毀一棟棟老舊的建築物,推翻後再重建。
惠那位老師五條悟很偉大,同時也很強大,他想通過教育改變咒術界的風氣是正确的,教育才是人的根本。但那樣進度太緩慢了,需要一代人甚至好幾代人才能完成這個壯舉。溫和的變革不适合糜爛的咒術界,一顆橘子爛掉了,就該被摘下來扔掉以免腐爛的菌群感染到其他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