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哄小孩子的戲碼,但趙哇一很适用,幾乎是接收到對方信号的瞬間,绯紅的暮色就映上了他的臉頰。
自然,李佳怡也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開懷一笑。
側身同趙哇一悄悄耳語時,特地放柔了聲音。
“他看起來很美好,我覺得你沒有等錯人。”
抽身離開時,趙哇一的眼神裡似乎又多了幾分笃定,很認真地回了一聲,“對,我不後悔,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而不等趙哇一說出答案,李佳怡就已經接上了話,“這件事是,他很愛你,對吧。”
趙哇一聽聞之後,有一絲驚詫,但李佳怡并沒有告訴他自己是怎麼看出來的,隻是淺淺地笑了起來,示意他們落座之後,轉身又去招待了下一位賓客。
或許這件事情,自他們開始那場荒謬的遊戲之前就已經有了答案,隻不過時過境遷,在又一次春天的光臨之際,他們才恍然找尋到了過往的遺失掉的訊息。
如果不是足夠愛你,為何會讓你在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渾噩境地,闖出一片生機。
如果不是足夠愛你,又怎麼會讓一個連愛都琢磨不明白的人,卻願意放下所有,哄騙自己的心。
新郎見她于微風中釋然地眯上了眼睛,柔聲問她怎麼笑成這樣。
李佳怡聽聞,将眼角又彎下去了許多,聲音輕盈又動聽:“為什麼趙哇一之前會答應我那個荒唐的遊戲,不過是因為,柏聞晔太愛他了而已。”
因為承接不住,所以愧疚,因為遇到離别,所以自責。
追憶回去,趙哇一說自己已經放下了的眼睛裡,裝着的,從來都是眷戀,是不舍,是虧欠。他自己琢磨不明白,但李佳怡看得清。
身側是晴天之下的碧藍港灣,趙哇一瞄了一眼那層層堆疊而起的海浪,轉而又去看自己愛人的眼睛。
依舊是澄澈又透明的晶藍。
“怎麼了?”柏聞晔低聲問他。
“沒事,”趙哇一笑着搖了搖頭,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柏聞晔時,就是墜入了這片深海,“老公,你的眼睛真好看。”
趙哇一大多時候都是叫他本名,叫“會長”的時候也很多,但是“老公”這一稱呼,無非是被折磨得狠了、想要故意纏着他胡鬧,又或者是撒嬌時,才會喊。
“又想到什麼了?”柏聞晔一聽就猜了出來,估計是又觸景生情了。
畢竟這遍地都洋溢着幸福與雀躍,着實讓人很難不為之動容,尤其是對于一直踏在泥濘裡的人來說。
“我想起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這個第一次見面多少有些差池,柏聞晔暫且也沒有把兩人真正遇見的真相告訴對方的想法,隻覺得或許哪天趙哇一自己發現,或許會更好一些。
于是便順着對方的話,輕輕地點了點頭。
“老公。”趙哇一又黏着嗓子喊了一聲。
“又撒什麼嬌呢?”柏聞晔沒好氣地笑了笑,指尖揉着對方的掌心,“青天白日的,不要亂撩撥我。”
彼時,司儀的聲音乘着徐徐清風裹挾而來,漂浮于這盛大又爛漫的風光裡。
新郎,請看着你眼前的新娘,她是你的摯愛,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是否願意娶她為妻,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健康還是疾病,都始終愛她,尊重她,陪伴她,直到永遠?
新娘,請看着你眼前的新郎,他是你的依靠,是你生命中最珍貴的存在。你是否願意嫁給他為妻,無論風雨還是晴天,無論順利還是挫折,都始終愛他,支持他,守護他,直到永遠?
趙哇一示意柏聞晔低下頭,在司儀話音剛落的下一秒,鄭重地說了一句:“我願意。”
而後笑得像是計謀得逞那樣,趁着無人将目光放在他們此處,偷偷親了一口對方的側臉。
虎牙又是那般抵在下嘴唇,柏聞晔看着覺得晃眼,眯了眯眼睛。
下一秒,與掌心觸及某個堅硬物體的同時,他還聽到了柏聞晔低沉的一句“我也願意。”
霎時間,白鴿振翅翺翔的聲響同禮炮聲一起盛放,在驚呼、歡笑與掌聲湧動的時空裡,趙哇一看清了掌心上,靜靜躺着的戒指。
耀眼得,讓眼淚再次充盈。
“你什麼時候買的?”趙哇一隻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抖,吸了吸鼻子,眼淚還是不争氣地掉了下來。
“回國那天買的。”
“之前對它能夠送到你手中是不抱希望的,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你來找它了。”柏聞晔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拭去對方眼角的那些淚,似乎也顧不着别人了,伸手就将趙哇一攬進了懷裡。
初春訣别時的密話,被歲月偷藏進了趙哇一不曾細嗅的書香裡,以至于整整七年流光,将遺憾鋪灑遍地。
好在日暮窮途,飛鳥跨越時光長河從上方略過,羽驚書卷,翻開了錯開的一頁。
趙哇一曾經遺憾錯頁,因為倘若稍許變動,便能将那些奢求已久的戀語收盡,他不用再在杳無音訊的黯淡深夜裡自我哄騙,編造一個又一個已經忘掉對方的謊言。
而柏聞晔曾經卻渴望錯頁,對于愛人的驚擾無意生成了自我蹉跎的尖刺,倘若那些朝暮眷戀得以偷藏,便不至于淪落至分道揚镳,兩不相見的境地。
可後來,他們不再糾結于此,因為他們約定好的春天,略過凜冬,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