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怎麼覺得楊虞沒有你們說的那麼沒素質啊?”
“666,裝的呗。”
“他看着就是情商低啊。”
“??我怎麼覺得他這樣有點可愛??”
“哈哈哈哈哈我怎麼覺得楊虞有點坦誠啊,這麼直接說自己上學翹課合适嗎?”
“呵呵,垃圾人罷了,從小時候就是垃圾。”
……
這時候節目組下發了新一輪任務卡。
楊虞和李思安的任務都圓滿完成,所以省去了懲罰環節。
李思安把任務卡遞到楊虞手裡,讓他來讀:“你來吧。”
楊虞拆開信封,拿出一張藍色的卡片,念到:“……孩子們正在為你們的接風晚宴準備演出,聽說你們都參演過許多影視作品,于是想要向你們請教……”
卡片裡粘着的打印紙字很多,楊虞幹脆就沒繼續念了,他一目十行地讀完,仰起臉對李思安說:“說是需要我們排練一幕歌劇。”
“都參演一些影視劇?”李思安有些意外,“你是演員啊,我還以為你是青年小提琴家。不是,這年頭演員都這麼多才多藝了啊,幸虧我出道早。”
楊虞連忙擺手:“我……我演技很不好,不該算是演員。”
“哪兒有人砸自己招牌的。”李思安被他的直率逗樂了。
觀衆也被逗樂了。
“楊虞挺有自知之明啊。”
“他怎麼和我印象裡不太一樣啊?性情大變?”
“是啊,這哥怎麼不狂霸酷炫拽了?被生活磨平棱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一直這麼直率的嗎?我怎麼記得他之前特油膩做作啊?”
“我是楊虞的粉絲,,,說實話,,,我們楊哥,,都是被網傳的脾氣大,沒人見過他真的發脾氣的,,,,”
“對!根本沒有證據的,油膩什麼都是網上别人說的。”
“6666,那我們拭目以待。”
“666666,粉絲又來出警了。”
。
楊虞又摸了摸自己發熱的耳垂,邊朝着劇院走去,邊繼續說起任務卡:“歌劇的主題是您曾經主演的電影改編的……叫做……《鏽詩》,具體情節得等咱們抽簽決定。”
李思安聽到這個名字愣了愣,想到楊虞應該不知道這部電影,為了不讓他尴尬,随即淡笑道:“沒想到是這部片子,你應該沒聽過,它實在是太冷……”
“我也沒想到這部電影還改編為了歌劇。我真的太喜歡這部電影了……裡面那些畫面……不斷挖掘的墳墓,最後的一具屍體,還有在石塔外天空上的鲸魚,牆縫裡的蜂群……導演真的是,每一幀的構圖和色彩都很極緻,抓取的意向也……很有意思。就……算是針對死亡與遺忘提供了,很多新的思考,就是它看着雖然是一個壓抑的基調,但實際上是一種擺明了真相的誠實,這種直白的沉重才能讓人,找尋到一些力量,因為它不是虛假的,就是有些壓抑其實是可以幫助到壓抑的人的。”楊虞揚起臉,漂亮的眼睛裡居然有跳動的光。
李思安吃了一驚:“你居然看過。”
而且還看出了這部意識流電影被導演深埋起來的真正主題。
《鏽詩》是從一部智利導演拍攝的電影改編的,原版電影背景是殖民時期,名為《遺忘詩行》。
李思安所出演的改編版本省去了一些具有地域特色的文化背景,被改編為一個似夢非夢的寓言。
主角隻有兩個人。一個角色是在停屍間工作的老人,他守候着一個年輕女人的屍體,哪怕停屍間已經停用,入侵者在這裡進行殺戮,他也堅持為女人摳去指甲裡的污垢,刷洗染紅藍色牆壁的血迹。
他記得一切,卻忘記了自己的姓名。
年輕的生命接踵腐爛,社會演替,他雖然不斷老下去,卻仍舊活着。
另一位角色職業不明,每一次出場都站在一人高的深坑裡,舉着鏟子挖掘着墳墓,他是盲人——這也是李思安所扮演的角色,墳墓就是他的一生。
漆黑的泥土與灰色的石碑就是他的全部榮耀與安息。
電影的開端與原版相同,引用了策蘭的詩:世界已經逝去,我不得不承載你。
楊虞會因此想到那些死去的人,然後看到他自己死去的臉。
不會有人記得自己曾經遺忘了他,而他承載的那些逝去之人的鮮活在沉默中形同忘卻——生者仍找尋結局,死去的人不會言語。
“……不是說了,很喜歡您的電影,我看過很多。可能是因為,您演的電影主旨都蠻深蠻高的,就是可以給人一些引領。我感覺這個,嗯……才是電影的,一個最大的意義。”
李思安因為楊虞的認真解釋而感到詫異,饒是巧舌如簧,一時間也有些語塞。
因為他感受到一種真誠。
這樣的真誠讓他無法用漂亮的體面話搪塞。
他聽過太多客套的“我很喜歡您的電影,我從小看到大”了。但其實隻要細問,對方可能隻知道一兩部節年上映的商業片,說些千篇一律的誇獎,連他扮演的什麼角色都說不清楚。
這幾乎都成了定式。
大家也隻是為了客氣,所以也不必追問,畢竟也沒有惡意。
但是聽到面前這個似乎不善言辭的年輕男人在說到自己演過的電影時講了那麼多話,絲毫不避諱地提起略微嚴肅的論題,李思安的心情很難不有些細小的震撼。
“我以為你隻是客氣一下。”李思安抱歉地笑了笑,話語裡的真誠更多了,“《鏽詩》真的很冷門,幾乎沒有人知道的。我覺得你的理解是很對的,它一直在強調遺忘,但是有一種循環的韌性,就好比我們這個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傳承。”
然後表達了對于楊虞後面那些話語的認可:“對,我個人還是認為,電影要承擔起它作為一種表達方式應有的責任的。”
楊虞有些高興,點了點頭:“感覺藝術都是這樣的,挖掘人類群體的情感共鳴,就是,有一種連結感,讓人知道有些東西不是隻有自己能看到,有些東西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樣,有些自己沒看到的事情正在或曾經發生。”
李思安看着他乖巧而認真的臉,沉思了片刻,問道:“雖然冒昧,但我覺得你應該有經曆過一些事情吧,很多事情應該不是坐在象牙塔裡就可以理解的。而且也不需要理解。”
楊虞看到他眼裡和善的探尋,下意識移開了目光,記憶裡浮起任雲卿那雙鷹一樣敏銳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