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聽到楊虞很自然地提起他們當時的那個鄰居時,心裡一個聲音響起:“他這都和别人說了啊。”
他可以很随意地提起自己的高中,提起那時候纏人的鄰居,在曾經的節目裡提起自己的母親,甚至也不忌諱被提起他父親的公司。
卻從未和别人提起過他們那樁情事。
唐爽看向自己的眼神裡隻有對于一個陌生老總的敬畏,陳總提起楊虞時隻有輕蔑和不屑。
就好像他們其實從未認識過,沒有任何現在在他身邊的人知道那段愛,愛就好似沒有出現過。
至少在楊虞心裡,好似愛從未存在。
任雲卿隐隐感受到,一塊兒巨大的橡皮擦,正大刀闊斧地将一切過往的鉛痕擦除幹淨。
他把視線移向了窗外,搖下了車窗。
胸口悶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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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安正要倒掉最後一勺布景用的面粉,不知道自己被屏幕外的人盯着,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手裡的面粉揚了起來,灑了他一身。
登時白灰沾滿他的面頰和衣衫,霎時變得形容狼狽,他被嗆得咳嗽幾聲,沒有惱,而是無奈地笑了:“都被你說的話惹走神了,阿虞。”
楊虞剛好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因為體力不是很好的緣故,有些微喘,但他小跑過來撿起掉在地上的鐵盤,朝着還剩一半的面粉桶走去:“……剩下的我來吧。”
他們在進行《鏽詩》歌劇的排練之前,被要求幫忙布置舞台。
李思安自告奮勇地搶走了踩指壓闆送面粉的工作,而楊虞則被分配去搬背景闆。
踩過指壓闆的人才知道那有多酸爽。
李思安的理由是:“楊虞沒踩過,可能受不了,我來比較有效率,我可是老人兒了。”
楊虞知道這也是一種下意識的,對他人的照顧。
看着楊虞慢吞吞脫掉鞋子,李思安又往他的方向走了兩步,登時被指壓闆硌得龇牙咧嘴:“嘶,能行嗎你,我第一次踩的時候都沒堅持過三步。”
楊虞搖着頭笑:“不要小瞧人,我很能忍疼的。”
李思安孩子氣地“切”了一聲,一瘸一拐地走下指壓闆,站到楊虞旁邊,抱起了雙臂,一副看戲姿态:“行,我等着給你拍表情包。”
觀衆其實沒有預料到兩個人的相處這麼融洽。
“啊啊啊李叔叔好可愛捏!”
“哈哈哈哈哈真的李三歲哈哈哈哈!”
“李思安真的情商很高啊,和任何人都合得來。”
“各位,我之前沒怎麼關注過楊虞,隻知道他風評不好,但我看到現在,怎麼覺得他還行呢?”
“屁啊,他都不主動上指壓闆,搬個破布景能廢什麼勁兒,得了便宜賣乖罷了,别被演了。”
“别亂噴,他确實沒怎麼樣,李思安的咖位用不着看他眼色,我覺得李思安對他挺好的,說明李思安對他印象還不錯。”
“等着吧,李叔叔最讨厭那種不敬業的小鮮肉了,等會兒一演戲就該出問題了。”
“李思安不至于在這種地方計較吧?”
“哈哈哈哈可是表演上可是青銅撞王者啊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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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虞踩上指壓闆的時候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李思安見縫插針地“咔嚓”,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哈哈大笑。
但出乎他意料,楊虞隻有那一瞬間的表情失控,接着很快就恢複了一張淡然的臉,往返倒起面粉來。
指壓闆被他走得如履平地,要不是李思安在現場看着,他真的要懷疑這是後期p上去的指壓闆了。
“你真不疼啊?别憋着啊阿虞。”
楊虞有些小得意地沖他笑了一下:“我說了我很能忍疼。”
他頓了一下,潤色道:“其實是對疼不怎麼敏感。”
和别人講自己很能忍疼,意味着擺明一個事實:他曾經忍受過疼痛。
這就很容易令人多想,引人揣測他是否遭遇過什麼,繼而可能會招緻憐憫的目光。
楊虞完全無法忍受那種同情。
“那真好啊,少受多少罪啊。”李思安有些難以置信。
楊虞背對着他點點頭,把面粉往玻璃桶裡倒下,那一幕好似冬日過于細碎的雪花。
是啊,要是真的感受不到疼痛,人得少受多少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