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可怪的呢。
一個不那麼愛你的人能對你的心碎負多大責任。
沒什麼可責怪的。
隻能是遺憾。
“啊?怎麼這樣,這不是典型渣男的台詞嗎。”
楊虞笑了笑,沒講話。
“雖然任總各個方面條件很極品吧,但要是騙人,咱們就不和他好。”唐爽撇嘴。
騙。
真騙了倒也好。至少還有得可怨。
然而任雲卿什麼都沒有騙過他。
他隻是一些話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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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爽确實是很好奇兩個人的事,但是也是真的不太敢多問。
感情上的事她問了兩三句,差不多也就得了。雖然她的工作性質和娛樂八卦牽扯很多,但是她還是很懂得尊重人隐私的。
不然她早就去幹娛記了。
那可比經紀人賺錢多了。
“啊,楊哥,那個,雖然我和任總說的是你這些天沒行程,但是昨天《尚品》雜志邀請咱們拍攝封面。沒錯,就是那個《尚品》,那個号稱雜志屆的藝術品的《尚品》。”
這家雜志雖然是時尚雜志,但是注重版面藝術性的同時,也非常注重采訪内容。
兩個月一期,每一本雜志都設計得非常美,内涵又非常深厚,看似是季候雜志,但時效性并沒有特别強,質量非常高,無論什麼時候翻看都不過時。
這期雜志平時很少請流量明星的。
楊虞聽了以後,十分訝異。
“他們說因為關注了你最近的節目,認為你非常有想法,而且外形非常好——就是長得帥啦,然後也覺得你很有賣點,想給您做一個深訪。聊聊原生家庭和網暴之類的,包括您對您工作的理解。”每當這時候唐爽就會稍微嚴肅一點。
“我個人是覺得不去白不去嘛,這對我們來說是雙赢。就看您介不介意聊這些了,當然如果有您不想回答的問題,您可以和他們商量,這都是可以協商的……咋樣,去嗎?”
唐爽一口一個“您”的,聽得楊虞想要發笑:“去吧。”
“得嘞!”
……
挂斷電話,徹底清淨。既沒有工作,也沒有人音。
楊虞緩慢緩慢地癱倒在沙發上,看着天花闆,緩慢再緩慢地吐出一口氣。
過去四年裡,他很少有清閑的時候。他讓自己像一隻陀螺,單腳着地,高速旋轉。仿佛隻要停下,他就會徹底倒下再也起不來。
雖說找到了活下去的真正理由——或者說找到了,無法去死的理由,但是他并不知道,活着要去做什麼,他可以成就什麼。
十幾歲的時候他以為自己的全部價值在于音樂。
他可以寫很好的曲,唱動聽的歌。
在成為公衆人物之前,他希望自己可以把音樂盡可能學精,然後創作出很厲害的作品,賺一小點錢,過自己喜歡的生活——遇見任雲卿之前,他沒想過這樣的生活裡有第二個人,遇見任雲卿後,他不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會是除了任雲卿以外的第二個人。
出名以後,他幻想過會有人喜歡他的音樂,他的聲音可以給予那些和他有相似經曆的人一些力量,也希望可以将自己的一些觀念傳遞給聽衆——這樣,至少他那些精神災難是有價值的。
他的痛苦不是毫無意義的。
那些費盡力氣堅持下來的孤勇雖然無人見證,但至少它們給予了愛他的音樂的人力量。
那麼這些時候,傷口就能開出美麗的花。
新生和愛,都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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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虞一動不動地盯着天花半,眼皮發酸,眼前幾乎冒起了花。
過去四年渾渾噩噩,畢竟生活的确是有壓得他透不過氣。
金光閃閃的流量明星,普通人看起來會覺得他什麼都有,前呼後擁不說,輕輕松松玩玩樂樂的大把錢就賺到手了,還被那麼多人喜愛維護。
但賺錢和被愛哪有看起來那麼容易呢。
如果他賺到的那些錢他真的享受到了也好。
說起來有些極端,但是他這些年來,唯一一筆花在他身上大的開銷,是用來償還任雲卿給他買的那身價值不菲的衣服。
工作第一年,剛和任雲卿分開。在一起的時候作息多不健康都沒關系,一分開,他卻病倒了。
那一年,他總是在發燒,燒得身上水腫,化妝師看了都不敢下手,燒得意識模糊,喝水都想吐。
就那樣他還是要趕淩晨的航班,連續拍攝二十個小時不休息,出了片場就要挂上點滴。又因為見縫插針的應酬,他總是不能吃消炎藥,酒水一杯一杯下肚,喝完就趴到廁所去吐,吐得胃疼之後,還會被當作屠宰場的豬一樣,架起來被問詢價碼。
口氣很臭,皮膚很油,鼻子很扁的中年男人的聲音他随時都可以想起來。
——想要資源嗎?
——你是長得漂亮,可是這個圈子裡最不缺的就是長得漂亮的……什麼,你說你可以做什麼?來,坐我腿上來。
——哈哈,小婊子,裝雞兒純。
——他媽的,這麼不識趣啊……我今天晚上就弄死你信不信!
那些男人的鼻子長得和他們那短小肥碩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回憶到這裡,楊虞黑洞洞的眼睛裡突然浮現出一絲茫然。
為什麼不斷試圖侵犯女人的人是男人,不斷試圖侵犯男人的人,也是男人?
這個念頭讓楊虞的思緒徹底跑到了别的地方。
空調熱烘烘的氣息吹到他的臉上,讓他每一個毛孔都舒服地張開了。
楊虞聞到通風口裡的香氛味兒,一直緊繃了四年的弦,突然毫無征兆地松了。
眼前醜陋滑稽的生殖器官化為一縷輕煙,取之而代的是明黃色的牆紙,柔軟的嘴唇,煮面的鍋爐咕噜咕噜冒泡的聲響。
……都結束了。
那種生活。
不管多難捱。
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