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也吓得夠嗆,忙不疊地按下關門鍵:“我們不是要去負一層嗎?這停的是哪裡……”
他忙不疊地要按下正确的樓層,手臂卻突然僵住。
這時,電梯内的燈光忽然閃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蔺揚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陰冷,他出了更多的冷汗,臉上也更癢。
“快按啊!”
他徹底失去了淡定自若的面具,咆哮起來。
同時,他不耐煩地将身邊的人推開,一個箭步邁到了控制闆前,看了一眼電梯按鈕。
但,就在那個瞬間,蔺揚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身邊的人會呆若木雞。
-18。
此時此刻,電梯上的所有按鈕,竟然都變成了負18層,可是這棟樓裡又哪有這樣的一層呢?
“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宣澈的死亡開始,蔺揚就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瘋狂的世界,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剛才他還覺得興奮和刺激,當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卻唯剩恐懼。
周圍沒有人能回答他,氣急敗壞之下,蔺揚擡手就給了旁邊的跟班一個巴掌,怒罵道:“你說話啊!沒聽見我在問你嗎?是不是你把電梯碰壞了,嗯?!”
他在外人面前溫文爾雅,私下這種毫不講理的謾罵和羞辱卻是家常便飯,可是這一次,他的跟班并沒有唯唯諾諾地道歉,而是一把推開了他。
蔺揚被推的後退一步,脊背撞在了身後的某個按鍵上,電梯開始向下駛去。
根本不用再看什麼,因為無論碰到了哪一個按鈕,他們即将前往的都會是負18層!
被蔺揚打了一巴掌的那個人推開他之後,突然半低着頭“呵呵”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很奇怪,像是某種野獸的嘶叫,緊接着,突然揮舞着雙手跳起舞來。
說是跳舞,但這詭異的姿态就好像是一條蛻皮的蛇,他狂亂地扭來扭曲,臉上的神色極度驚恐痛苦,仿佛全身的骨頭都已經斷掉了。
其他人也都跟着舞動起來,他們的影子投映在四周,逐漸分不清哪裡是影,哪裡是人。
蓦地,蔺揚發現地上的屍體也不見了!
他是混入了這些跳舞的人當中嗎?可到底哪一個是,哪一個不是?
“啊啊啊啊啊啊!”
蔺揚徹底要瘋掉了,他的性格天生冷血、瘋狂,帶着泯滅人性的殘忍,可就是這樣的人,也抵不住對于鬼神之事的未知恐懼。
他再也顧不得其他,跌跌撞撞地撲到電梯門上,一邊瘋狂捶打,一邊揮手阻止那些人的靠近。
“誰讓你們過來的?你們都滾!給我滾!!!”
不知道誰又被他打斷了頭,誰又被他踹漏了肚子,電梯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叮”的一聲,電梯終于停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外面依然是黑漆漆的,但可以借着亮光,看到地面上瓷磚的花紋。
蔺揚來不及考慮和抉擇了,他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電梯門在身後“吱呀呀”地合攏,似乎沒有人追出來的腳步聲,也或許,早就沒有“人”了……
蔺揚竟想起了多年以前他還很小的時候,家裡一個老保姆講的鬼故事,老人用嘶啞、遲緩的聲音告訴他,被鬼追的時候,無論背後發生多麼恐怖的事情,都千萬不能回頭,隻能拼命地往前跑,一直跑……
他感覺到自己的脖頸後面吹來一陣陣的涼氣,他不敢去看那裡是不是有人,在心裡默念:美神保佑我,美神保佑我……
汗水落下來,臉上越來越癢,眼前卻豁然一亮,他整個人竟然真的沖出來了!
正好有個人正往這邊走,蔺揚差點撞在這人的身上,對方後退一步,輕飄飄地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把他給推開了。
蔺揚這回顧不得計較,他覺得那個人的身上有股說不出來的氣息,好像讓他的頭腦一下子就清明了,剛才的一切就像是噩夢一樣,這時,他已經站在了被夕陽籠罩的校園裡。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根本就沒有負18樓,所以是不是剛才那些……也都是幻覺?
他怕被人發現自己臉上的異狀,擡手遮住臉快步走了,甚至沒有注意,他碰到的人,就是剛才宣澈那個提前離場的同伴。
“唔……”
安逢知回頭看了蔺揚一眼,又在自己的衣兜裡摸了一把,那裡本來裝着張普通的辟邪符,剛才被蔺揚的指尖無意中在衣兜外側擦過,此時符已經化為了灰燼。
“你剛才的眼神,是覺得沒什麼事發生嗎?”
安逢知嗤笑一聲,随手拍了拍,手上的灰随風而去。
“你已經踏進了地獄啊。”
他看了看面前的學生會大樓,嘀咕了一句:“看來,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真可怕……幸好我這人一向性格老實,又安分守己。”
為自己好生贊歎了一番,安逢知邁進了前方的大樓。
這時,電梯裡剩下的幾個男生也猛地睜開了眼睛。
在他們的面前,電梯門敞着,外面是負一層昏黃的樓道燈光,宣澈的屍體垂着頭,軟綿綿靠着樓道一角,而蔺揚已經不知所蹤。
“揚哥呢?剛才先走了嗎?”
“不知道啊,我剛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睡着了一樣,結果一晃神他就已經不見了。”
“那他是什麼意思?”一個學生又慌又氣,終于忍不住了,“他殺了人,把我們扔在這裡給他處理屍體嗎?”
“噓,你小聲點,咱們……咱們也算幫兇,别忘了,還有之前那件事……”
周圍忽然一下子鴉雀無聲。
電梯門等的太久,已經開始合攏了,門邊的人用手擋住,咬了咬牙:“不管怎麼說,先把屍體藏起來的,不然被人看見,我們就說不清了!”
其實,本來也早就都說不清了。
他們忍住慌亂,提心吊膽地将屍體一點點拖了下去,然後找了個隐蔽的地方和一堆廢了的素描模特放在了一塊,這才對着屍體拜了又拜,慌慌忙忙地跑走了。
這些人前腳剛走,随後,李昭就從另一邊輕手輕腳地繞了過來。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把手機撿起來放在了衣兜裡,看見電梯停在了負一層,就順着樓梯跑了下去。
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溫文爾雅的蔺揚學長能把宣澈給怎麼着,可是如果弄不明白阮普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就甭想睡得着覺了。
他剛才依稀聽到有人說話,連忙躲了起來,等到那些人走了之後再出來查看,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果然根本還是自己想多了吧?那種話都信也真是夠蠢的。
李昭自言自語了一句“真是的,我有病吧”,這才準備離開。
可這時,他突然聽見拐角的一處雜物堆那裡,傳來了一些聲音。
……就好像那種,骨節生長時的細微聲響。
李昭猛一轉頭,然後徹徹底底地,愣住了。
那裡堆着的是一些廢棄的假人模特,做的十分仿真,每個模特都長着不一樣的臉,但他一眼就隻能看到其中的一張。
因為實在是太美、太美了。
那一刹那,他甚至忘了自己剛剛目擊了一場可怕的命案,現在正在尋找屍體,隻覺得仿佛“轟”的一聲,身體内所有的血液一瞬間沖上頭頂,幾乎要讓他在下一秒就昏厥過去。
可他像被人施了定身術,還是直直地站着,一動都不能動,張口結舌,連眼睛都忘了眨,盯着那張帶着血迹與傷痕,蒼白殘破,甚至死氣沉沉,但還是美的驚人的面孔,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如果美神真的有臉,應該就是長這個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