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掌燈時分,折花院。
房中就隻有二小姐房啟秀和她的小侍齊小奇二人。齊小奇正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說話說的眼眶都紅了,“小姐!家主實在是太過分了,我、我難過……”
看齊小奇哭的抽抽噎噎,好險差點沒背過氣去,房啟秀無奈歎了口氣,“莫哭了。不就是吃個魚嗎,娘親定然是太忙了一時忘記也是有的。”
“一時忘記?!”齊小奇激動的一抹臉,“咱們二小姐的事情一時忘記、二時也忘記!但大小姐的事情才不會忘呢!我就是氣不過!因着大小姐不喜吃魚,這麼多年來府裡面哪張桌上幾時出現過魚肉?左不過也就是逢年過節的圖個寓意才意思意思的端上來,連筷子都不曾動就又端下去,可憐我們二小姐這麼些年想要吃條魚都得偷偷到外面的館子裡去吃……”
聽到此處,房啟秀也忍不住擰了眉,臉色陰沉下來。
齊小奇說着像是壓抑了許久的苦水終于是忍不住了,繼續抱怨道:“今日算是個什麼節日?就因為大小姐磕破了頭,年不年節不節的家主竟然還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魚,各式各樣的魚!現在倒是好了,家主肯定是把大小姐喜好吃魚記的是清清楚楚的!可是!可是、明明是我們二小姐從小都喜歡吃魚的……”
“夠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她忘沒忘記嗎?你一定要我時時刻刻記得我在她心裡毫無一席之地嗎?!”房啟秀沉着臉冷斥,冷眼瞥過哭天抹淚的齊小奇。
被斥責的一愣,齊小奇終究是沒繃住哇哇的嚎啕大哭起來。
目光沉沉的望向大開的房門,外面是一片冷清的院落,聲音冷凝低垂,幾乎隻有她自己聽得清:“我喜歡什麼……重要嗎?”
齊小奇聽得更是難過,哭的更加難以自持。
“……好啦,别哭了,”房啟秀一直沉默的聽着,過了好一會兒,她開口安撫,“好啦好啦,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房啟秀似是無奈的搖搖頭,對齊小奇安慰一笑,伸手把對方攬了過來,拉了兩下,才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哄道:“好啦小奇,明明該難過的是我,你哭的這麼傷心做甚?那你家小姐我究竟是該心疼我自己還是心疼你啊?”
齊小奇剛開始梗着脖子不動,等房啟秀又拉一次,在他手心裡那麼輕輕一撓,他便嘟着嘴半推半就的坐進了自家二小姐的懷裡。再聽房啟秀這麼一哄,齊小奇破涕為笑,“小姐!明明是小奇在心疼您!”
“啊?好吧……”房啟秀笑笑,拍了拍齊小奇靠在自己身上的肩背,“我自然知道,就算整個房府裡面沒有人心疼我,小奇也是心疼我在乎我的,喏,乖——”
房啟秀捏了捏齊小奇和自己交握的手,齊小奇就順從的站起了身,自己歡歡喜喜的把眼淚擦幹淨了。
房啟秀又逗了兩句,将齊小奇逗得兩頰粉紅,她才狀若無意的問,神色有些微的苦惱,“也不知爹爹那裡怎麼樣了……”
齊小奇看不得自家小姐皺眉,自然是立刻回答:“小姐您别擔心,前日李侍夫他答應了的,至多明日就把東西送來了。”
房啟秀點點頭,正想說什麼時,被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
說曹操曹操到,正是李侍夫身邊的管事來了。
李管事姓李,一身中規中矩的藏藍色衣着,接近四旬的年紀讓他頭上有了些許白發,但依舊一絲不苟的梳了發髻,整個人精神挺立。
房啟秀站起身迎接,看着李管事彎腰行禮。李管事是跟着李侍夫一起嫁過來的,從小看着她長大,一直以來算是房啟秀的半個長輩,故而是微微躬身算作行了半禮。
李管事将自己懷裡的藥拿出來遞給房啟秀,是一個小瓷瓶子,精緻的藍花勾邊上面用紅布裹着木塞封了口,體量也小巧,統共半個巴掌盡數握住了。
“二小姐,這藥難得,也是咱們侍夫一直留着沒舍得用的,但既然您開口來要,侍夫也是翻箱倒櫃的給您找出來了。”
房啟秀雙手接過,颔首緻謝:“我曉得的,爹爹都是為着我想的。李伯您也辛苦了。”
李管事憨厚一笑,攏着雙手說:“二小姐言重了。隻是侍夫有吩咐,我這個老骨頭也不得不厚着臉皮向二小姐您叨唠一下啦。”
房啟秀聞言一頓,輕抿了抿唇,随即笑說:“李伯說笑,爹爹可有什麼吩咐?”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李管事看了眼其身後的齊小奇,說,“侍夫囑咐我交代二小姐,您若是有了哪家心儀的少爺公子的,不要害羞,說來給他這個作爹爹的聽聽也高興高興,但這藥不可随意送給了什麼奴兒仆兒的,平白的損壞了二小姐您的名聲。”
房啟秀聽着這話,握住瓶子的手攥緊了。
李管事看着齊小奇忽的就白了臉,心裡冷哼一聲,就這個小賤蹄子整天的勾引二小姐,要不是因為他是齊岚霧的兒子,早就發賣出去了。
不過由着他對二小姐的了解,相信二小姐是斷不會上了這小崽子的勾當毀了自己的前程的。
李管事說:“侍夫他對您寄予厚望呀二小姐。還是那句話,侍夫一心盼望您有出息,将來娶個官家公子的也可幫您一把,可若是要高攀官家的那些少爺公子就還需二小姐潔身自好,一心讀書才是正經。别的……相信二小姐自有思量,老仆也不再多說了。”
李管事微微躬身就轉身走了,直直走出了十來步,身後傳來匆匆追趕的聲音。
齊小奇忽的才想起來自己作為二小姐的貼身小侍,應當是要來送送客人的,這才白着臉追上來,也不敢說話,就這麼默默地跟在後頭。
李管事餘光瞥了眼,若無其事的往前走去,這個小崽子也還算聽話,先用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