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是在哪個勾欄裡見過?”瞥見了那額頭上隐透出的刺字,這折花的女子意味促狹地笑了笑,“喏,擡起頭來給咱們瞧瞧。”
那折花女子随意伸腳提了踢,揚起了些許沙土鑽進了跪着這奴的衣領子。
領口進的沙土粗粝的磨着皮膚,松然跪着沒有動彈,隻緊了緊伏在地上的拳頭,他已然恢複了容貌,他原想着第一人先去見大小姐……
這些小姐們是二小姐的同窗。房家這些年經商無人超越,地位已然跻身顯貴,房二小姐依仗着房家之勢雖不能和公主皇子們一同尚書房,但也進了達官貴人們讀書的書院。
這些人無不相互通婚、來往密切,這裡面每一個人都見過他。也正是如此,房啟秀身為商人之女也和他這個前丞相之子有過兩面之緣。
他自知被她們認出來的後果,但如今無法,他心一橫,便垂着眼擡起了頭——
“衛松然?!”正對着的蘇大小姐率先驚奇出聲。
折花女子驚得手裡的花都掉了,“是他?!”
“竟然是衛松然,他不是在教坊司嗎……”衆人皆知當初名冠京城引得多少小姐女娘追捧的衛公子不早就該淪落風塵被那千萬人枕睡了?居然會在這裡。
一時之間,衆人投來各色的目光。有單純詫異的、有若有所思的,還有含着濕濡打量的,那目光就像是要順着飛揚的沙土一起鑽進他的衣領将白皙的脖頸舔下去……
這些目光惡心的他有些想吐,松然竭力垂着眼睛不去看這些人,但是他微微顫抖的身形顯然有些暴露了想法,隻引得這些人更加過分的言論。
衆人觀賞一件展品一般打量着引頸受戮的松然,不,或者說更像是已經在砧闆上的魚肉,不過是思考如何烹煮了。
“各位在這裡作甚?”聽聞異樣的房啟秀止了與身邊人的寒暄匆匆趕來,一看便知道這是發生了何事。
“喲喲喲——我倒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衛氏的大公子可是千金難求一見啊,當初我可是被拒之門外好生苦等啊,”那目光濕濡的人看見房啟秀過來了,斜斜扔了草根去,直直砸到松然的胸口,“竟是流落到這等地步了?莫不是啟秀你憐香惜玉把他買了回來?”
那人朝房啟秀湊近了,神神秘秘得問:“哎,滋味兒如何?你可願轉手給我?我知道這罪奴不輕易贖身,你把他從教坊司弄出來花了大價錢吧,沒事兒,我願意添一點兒,反正你玩兒過了絕對不虧!”
說完發出了桀桀的笑聲,姐倆好的去摟房啟秀的肩膀。
這笑聲刺痛了松然。聽着衆人毫不掩飾的議論,松然攥緊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裡。
蘇小姐一身火紅,聽了這笑聲,欣賞着自己的指甲嘲諷道:“你這麼着急笑呵呵的作甚,既然知道人啟秀把人弄出來不容易,人家會舍得給你?在座的誰不知道咱們啟秀可是對這個衛公子一見鐘情呢!”
一時之間衆人哄堂大笑。
松然身為賤奴不能插嘴,但實在是難以忍受,他便又深深俯身下去将上半身都貼近了地面,隻露出了單薄修長的脊背和柔韌的腰線。
房啟秀聽衆人牽扯到了自己,臉色微微一變,随即恢複了溫文爾雅,拱手笑了笑,“各位見諒,這小奴是我大姐姐買回來的,今日牡丹喜宴本不該出現在這兒,不若讓他離去罷。”
房啟秀低聲吩咐,“還不快去。”
松然佝偻着身子就要爬起來——
“嗯!”他被一股力道狠狠按進土裡,結結實實吃了一嘴泥。
“等等!”一腳踏在了他背上,蘇大小姐挑眉,“房大小姐買的小奴?那正好了——”
“原本我還礙着啟秀你的面子,既然是你姐姐的,想來她那麼多小奴也不差這一個,勞煩你帶句話,這人我要了,價随她開!”蘇大小姐記得房啟秀所說,她姐姐就是個無腦子的虐待狂,她不覺得房家主會為了個小奴跟她戶部侍郎家交惡,便自信開口索要了。
蘇大小姐嫌髒,蹲下來啧啧着用紅絲絹的手帕挑起松然的臉,“隻可惜了這張臉,既然已經有個字在上頭了,我再給你填幾個上去湊個錦繡文章如何?你那個好姐姐當初不就是最喜歡炫耀她那一手錦繡文章了麼?”
松然掙紮起身卻被大力一掼,又摔進土裡。
房啟秀往前伸手,卻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收了回來。
“怎麼,舍不得了?”那人促狹問。
房啟秀搖搖頭,“哪裡的事……”
“怎麼,不同意?你算什麼東西!”蘇大小姐一巴掌扇了下去清脆的響亮聲響起,“就你這麼個賤奴,想來房大小姐也會同意的。”
“我不同意!你快放開他!”
從遠處傳來這麼一聲吼叫,接着蘇大小姐感覺自己被猛地襲來的一陣風推倒了。
“松然是我的人誰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