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無猜拉住人的手頓住,疑惑轉頭看向身後這隻忽然走不動的人:“松然?”
松然目光從抽屜上挪開,猶疑了瞬,還是開口問道:“妻主……在侍身來的時候,您原本在做什麼?”
房無猜笑容一僵:“……”被發現了?
房無猜尴尬的眼神瞟過開着縫隙的抽屜,腦子瘋狂旋轉,卻在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的時候腿比腦子快的啪啪走過去,大腿就是這麼一頂——
“啪嗒!”抽屜合上了,嚴絲合縫,非常完美。
房無猜:“哈、哈……沒什麼呀!我剛剛真的就在做你給我留的算術題!”
“我們快走吧!”房無猜又啪啪的小跑到松然身邊,牽着對方的手就往外面走,“我想喝魚湯了。”
松然默默看向被牽着的手掌:“……”腳步已經松動地跟了上去。
妻主的手指纖弱細膩,白皙如玉。
他的手指因為在教坊司幹過粗活雜活,還受過罰,上面早已經粗糙,還布着細細交雜的疤痕,燙傷過的皮膚色塊不均的像布匹配錯了顔色拼在一起。
很難看……
松然垂下眼簾。
心裡又閃過那個抽屜。
松然的手掌不自覺緊了緊,握牢手中的柔荑。
罷了……妻主不願說,那他便不問。
松然看着身前笨拙轉移話題的妻主,像一隻小貓般靈巧的搖晃着腦袋。
他想,隻要妻主還在他身邊就好。
竹馬院,晚間。
夏夜的小院幽靜安詳,蟬鳴悠悠回響,樹葉沙沙的聲音夾雜着風的味道混進了窗棂。
房無猜早就進入了夢鄉,此刻砸吧砸吧嘴,咕哝道:“唔……賺錢……我養你啊……”
身邊一聲輕微的笑聲被很好地藏起,溫熱的氣息漸漸遠離。松然暗笑,最近妻主總是很着急賺錢,原來是為了養他?或許他應該告訴自己的妻主,他其實很省錢的,很好養的。
松然緩緩停下來給妻主打扇的手,将右手臂輕巧地緩慢從房無猜睡得香甜的頭下撤出。
他得去小廚房熬碗綠豆湯,再去地窖取冰鎮一下,明早他的妻主就可以喝到融冰不久的、爽口的甜湯了。
炭火溫和,陶罐咕咕作響,松然嘴角含笑的看着漸漸濃稠的湯汁,暗道自己在廚藝上也不算絲毫沒有天賦。要多放點糖,妻主喜甜。
唔……但也得盯着妻主少食一些,太甜了也不利于牙口……
“喲!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裡為了我小師妹熬什麼呢?”忽的從身後響起一聲輕笑。
松然一愣,轉身就看見一白衣男子正動作潇灑地翻過花圃裡半人高的牡丹,搖着一紙折扇來了。
正是瞿長安。
松然默默看他一眼。
瞿長安毫不客氣地進廚房打了個圈,彎彎腰仔細看了看正在熬煮的綠豆湯,嘴裡啧啧兩聲:“哎呀,怎麼面色這般難看?難道我猜錯了?剛剛你分明對着一個陶罐子笑的春心蕩漾的,怎的一站起來這臉色就沉的比那陰溝裡的水還黑了??”
瞿長安故意拖長了聲音怪模怪樣的看着松然繼續說:
“莫非……你在這罐子裡下了毒?結果被我正巧發現!于是臉色難……”
“閉嘴。”松然更加黑了臉。
“大師兄莫要說笑。松然就算毒死了自己也不會對妻主有半絲加害之心的。”松然認真道,他瞥了眼漫不經心的瞿長安,心道這人當真是随心所欲慣了,口沒遮攔的厲害。
“不過大師兄為何半夜來訪?不知道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比起瞿長安滿嘴跑火車的問題,松然倒是更在意為什麼這人不在山上好好修行,又跑來京城做什麼,還大半夜的就來了。
當真是仗着自己是妻主的大師兄就這般不檢點,半夜三更的就闖進院子來了。
瞿長安長長歎了一口氣,“唉!可不就是有要緊的事情嗎!”
“我可是快馬加鞭跑死了四匹馬呢!”瞿長安憂愁道,“原本還以為可以在天黑前趕到的,誰知道趕到京城都這般時辰了!”
松然皺眉看去,跑死了四匹馬。也不知道這般緊要的是何事?
瞿長安啪的一聲關上折扇,歎道:“哎呀!這最最緊要的事情,就是我對小師妹實在是太過思念啊!跑死了四匹馬,就為了早點過來見她!這不,連夜翻牆就為了一睹芳容!”
松然一臉黑線:“……”
來廚房一睹芳容?
瞿長安終于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騙你的我今日下午便到了房府,隻是先去見了房家主,談了些許正事,錯過了晚飯。這便餓的有些睡不着,四處來溜達一番,誰曾想問道一股子清新的豆香,便沒忍住過來看看,實在是香啊。”
瞿長安說着還往綠豆湯方向探頭探腦。
松然:“……”他默默挪了挪腳步,擋住對方看向陶罐的視線。
“大師兄謬贊了,隻是尋常的綠豆湯而已。”松然道,“倒是現在時辰已晚,大師兄還是早些回客房休息吧。”
這“客房”二字被松然死死咬住。
瞿長安挑了挑眉,如他所願的後退兩步,頗有些可惜的看了看綠豆湯,又看了看松然,“好吧,我這便走了。也不知道明早來訪竹馬院,能否嘗一嘗這綠豆湯呢?”
松然并不作答。
瞿長安轉身欲走,晃了晃手裡的折扇,邊走邊朝身後朗聲道:“松然!你說小師妹是更喜歡你這碗清熱降暑的綠豆湯呢?還是喜歡喝多年相思求而不得的紅豆湯呢?”
松然眉頭一蹙,上前兩步追去,他這話什麼意思?
想要追問,那人卻又身手敏捷地翻牆而去了。隻剩下花圃中的牡丹輕輕搖曳,散發着馥郁的幽香。
半晌後,牡丹花紅粉豔麗的花汁流了松然滿手。
瞿長安這是在向他宣戰?他是綠豆湯,那誰是相思多年的紅豆湯?
在山上修行多年求而不得的瞿長安嗎?
松然輕輕松開手掌,殘破的花瓣細碎的墜落在地。
——
“松然,你怎麼了?”房無猜喝了一大碗冰鎮過的綠豆湯,滿足的咂咂嘴,享受的眯着眼睛,正想和松然說笑的心思在看見松然憂慮的神情時變成了疑惑。
松然顧慮的看了眼一旁優哉遊哉喝甜湯的瞿長安,這人昨夜扔下一句話,今日全然不提,隻和他的妻主有說有笑的。